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点点点。非欢】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三生三世白梨落 作者:弦歌临汝 文案: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会平平淡淡地过去,没想到,才开了个头,就这么精彩。” “你要我把她还你,可是,我该如何还呢?” 是谁为谁挡下了夜忘川之箭,又是谁为谁种下了漫野白梨。梨花落尽,数万载的岁月,又有谁在等待? 梨花白,花无香,梨花雨天绘卿颜。 梨花白,花无香,梨花雨落悼卿逝。 四月梨雪飞,一世情相许; 五月白梨落,两生情不归。 千里路,万年遥,魂兮归来速归来。 梨花落尽,前生旧爱,今世情缠,谁,才能一直陪她到最后? “我能熬过那漫长而清寒的岁月,不过是因为有一个你在等我。” “能再见到你,真好。”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青梅竹马 原著向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玦,白辰,未初 ┃ 配角:白央,锦砚,白明熹,曦远 ┃ 其它: ================== ☆、犹记当时少小   我出生的时候,手中握着一块白玦。我们家恰好又姓白,所以我那在起名一事上懒得不行的阿爹就为我命名白玦。凤九姐姐知道后抑郁了好一阵子,抱怨为什么她的名字一定要是三个字。白辰哥哥则是很兴奋,抱着还是狐形的我,央求姑姑让他在青丘多留一阵子,却被姑姑凉凉的一句“伙食自理”打消了陪我玩的兴致。直到我被阿爹阿娘丢到到九重天,尝过夜华姑父的手艺后,才明白为什么我的魅力还比不上洗梧宫的一日三餐。   我爹白玄,是青丘白止帝君的长子,年近二十万岁才得了我这一个女儿。按理来说他和阿娘应是极宠我的,可他们却把我丢给了祖父母,自己不知跑哪里去了。五百岁上爷爷奶奶又要外出游历,我只好拎着小包袱,由四叔和折颜护送着上了九重天,投奔姑姑姑父。   九重天上的日子精彩而梦幻。我因生下来便身子骨弱,没力气跟着团子哥哥和滚滚外甥四处惹祸,只好每日窝在洗梧宫里看书,或是去太晨宫学东华姐夫钓鱼。一百来年下来,洗梧宫里所有的书,从姑姑的话本子,到墨渊上神那里借来的博物论,都被我倒背如流;一十三天的鱼也被我钓得所剩无几,凤九姐姐非常高兴,因为姐父钓不到鱼,她就不用再吃会让她掉毛的糖醋鱼了。   我就这样平静的长到了一千岁。这五百年,每逢生辰,阿爹阿娘都会托朋友给我送礼物来,或是一块稀罕的玉石,或是某些神树的种子。可他们却从未亲自来过。今年恰好是我满千岁的生辰,姑姑决定在洗梧宫给我好好办一办。   团子哥哥很是吃醋。   已有三千多岁的团子哥哥已初具个美少年模样,性子却和姑姑一样欢脱。今日他又被滚滚外甥打击到了,于是拖着我到滚滚过敏的三十三天的沉香林子里诉苦。   凤九姐姐曾教导团子哥,做神仙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脸。可是面对深得姐夫真传,已将脸皮视为身外之物的的滚滚,团子哥哥始终弱爆了。   “阿玦,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呢?父君总霸占着娘亲,成玉又被三爷爷拐跑了,现在连白滚滚都会欺负我。”白辰甚没风度地靠在沉香树上。   我扶额:“看开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好歹是天族的太子,多吃点苦是正常的。”   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白玦,连你都打击我。”   我伸出食指把他白嫩嫩的脸蛋戳到一边:“这招只对姑姑管用。”   他突然笑了出来,伸手揉乱我的头发:“阿玦,不能没大没小。”   明明是你先为长不尊的,我腹诽。   白辰揉够了,又把我的头发捋顺:“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我双手支颐:“我想要阿爹阿娘来陪我。”   白辰突然沉默了,静了片刻,方说:“我去问问娘亲。昨日凤九姐姐说你把东华姐夫的佛经都看完了,我明日正好要去灵山,寻几本孤本做礼物可好?”   他这话题转的还算妙,我便顺着他转了下去:“若是孤本,佛陀会与你吗?”   “大不了抄下来嘛。”他装作满不在意地说。   我默然。上回抄法华经抄得向姑姑讨饶的是哪位啊。   夜幕渐升,我和白辰赶回洗梧宫去吃晚饭。今日姑姑新得了些话本子,晚上我便去蹭书看。白宸则回庆云殿收拾行囊。看来他会在灵山多待一阵子。   次日清早,我的卧房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这么大清早敢这么敲我的门的除了白辰再无第二个。我使了个术法把自己弄整齐了些,去给他开门。   “团子哥哥你大清早的怎么起得来啊?”望着神清气爽的团子,我揉着眼睛问。   他又把我的头发揉乱了:“这回我恐怕要到你生日那天才能回来,乖乖待着别乱跑啊。”   “我能跑哪去啊。”我咕囔着,目送他离开。   白辰走后的日子微有无聊。我去太晨宫找白滚滚辩了一回佛理,辩得他几乎哭着去找姐夫求救。能让小冰块脸冰裂,我也算是有本事了。可惜姐夫三言两语又逼得我去找姑姑。   这样打发时间终是太无趣。恰好成玉和三爷爷又闹了别扭要离家出走,我知会了姑姑一声,一起跟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月山,梨花林   成玉拉着我去了西荒日月山。   西荒有一个传说。上古时期,西荒日月山的梨花林中住着一位上仙名唤梨落,工书画,好收藏典籍。然乱世之中,要维持这个爱好相当不容易。梨落上仙为了保住这个爱好,不得不同其他神族一样,加入到战争中。战中梨落结识了言思上神,与其相知相爱。二十四万年前,神鬼两族日月山一战,言思上神灰飞烟灭,梨落上仙悲痛欲绝,撑不住飞升上神的劫难,亦随言思去了。   传说,自然是传说。这故事远没姑姑的话本子来的精彩。成玉此番去西荒,是要去看看那里的梨花。我对梨花有些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爷爷说过,我出生时正值四月,全青丘的梨花悉数开放。但西荒的这些梨花却委实古怪了些。这才二月初,天还冷得很,就在一夜之间开放。   “从来只听说过花卉因为天暖而错时开放,没想到还会有在大冷天提前开的。”我望着云下千树万树的浓密梨云说。   成玉抽出了团子哥他三爷爷送的功能多到变态的刀,变成长剑,回头对我说:“这种情况怕是有什么妖孽作祟。你在云上坐好,我确定没问题了你再下来。”   “嗯。”我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成玉自去梨花林子里探查,我抓起一片云撕着玩。突然一阵很奇怪的气息出现在身后。既不是仙气也不是妖气,倒有些阴阴的。我回头,看见一个容色艳丽的紫衣少年蹲在我旁边,学着我的样子撕了一片云:“原来云还可以这样玩。”   啧啧,男孩子长这样,莫不是鬼族吧。   我有些警惕的把手伸到背后,摸出姑姑给的破云扇以防万一:“你是谁?”   他朝我微微一笑,很是倾城:“我叫未初,未有当初的未初。你呢?”   “白玦。”我总觉得他的名字似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   未初很激动的抓住我的手:“白玦表妹,我是你的表哥。”   啊?我除了团子哥哥,什么时候多出其他表哥来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有个表哥,比团子哥哥小了两百多岁。只是这个表哥,我从未有机会去认,也从不想去认。   他是我阿娘的小妹玄女的儿子。   当年姑姑大紫明宫一战之后,那薄情的离镜鬼君本是要处置玄女,怎料玄女当时却有了身孕。离镜一直膝下无子,便留了玄女一条命。后来玄女拼尽一身修为生下了个活的儿子,自己却也难产而死。那便是我眼前的这个少年,我的另一个表哥,未初。   我一直都觉得这名字起的对我娘亲忒不尊重。我娘亲名未书,这小子叫未初,要是遇着个舌头打结的仙,还不得叫混了。   “原来是未初殿下。只是这声表妹,白玦可当不起。白玦从记事起,便只知道自己只有一个表哥,那乃是九重天上的太子白辰殿下。”我把手抽出来,后退了一步。   未初那张明艳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你只认你姑姑家的表哥,却不认你小姨家的表哥吗?”   我知这话极伤他,可一想起他母后玄女做过的那些事,心中就会多生一番厌恶:“殿下若是说我的小姨玄女王后,呵,殿下可去问问鬼君陛下,当年玄女王后可都做了些什么事。白玦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罢,我驾云降到了梨花林子前。   后面远远传来未初的声音:“阿玦,别去,那林子有古怪!”   我只当他是为了留我多说会儿话找借口,便没理他。   从前听姑姑讲大紫明宫的一碗红烧肉以及之后数万年的纠葛,我总是会想,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会是什么呢。其实,那就是没听未初的话,进了那梨花林子。只是现在,我不知道。   梨树枝上,花影纷繁,地上亦铺了一层碎碎的花瓣。我踏在上面,微有不忍。若不是这花开得实在妖异,此景,倒是难得的美景。   狐狸耳朵尖尖,鼻子也不差。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梨花无香,这血腥味无从掩盖。我顺着血腥味到了林子的中央。果然,林中的空地上有一座亭子,亭中似是放了个方形的大物件。亭外约十步,有个结界。   结界的边上有一小摊血,其余的地方却无血迹。我正欲去其他地方再看看,腰间佩着的玉玦却掉了下来。哎呀,线居然散了,下回去昆仑虚要央求少绾姨姨再帮我打一个。   玉玦滚进了结界之内。   我咬咬牙,伸手去捡,却轻松地进了结界。好奇心害死狐狸。我一时好奇,走进了那个亭子。   亭中停着一口玄晶棺,棺中,卧着一白衣美人。   这也忒俗套了。   只是那白衣美人到不像是死了,似乎只是睡着了。我手没拿稳,玉玦又掉了下来。再去捡时,我的手碰到了玄晶棺。   一股霸道而强劲的气泽侵入我的手臂,绕满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的魂魄似乎被一把刀割出千万个千万个碎片,被吸进那白衣美人的身体。   “阿玦,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阿玦,阿玦?”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未初提着一把剑闯进了结界,用剑尖轻轻一挑,把我贴在玄晶棺上拿不下来的手挑了下来,只掉了一层皮。   “阿玦,别怕,我找我父王救你。”未初抱起我,驾着一朵云急匆匆的往大紫明宫赶。   真想学凤九姐姐她闺蜜小燕来句“他奶奶个熊”。找离镜鬼君来救我,还不如让姑姑拿扇子扇我。 作者有话要说:   ☆、魂兮魂兮安定否   我醒的时候,没有看到未初。一个长得明显和未初是一家的女子坐在我的床边。她见我醒来,便将我扶起来,往我背后塞了个靠枕。然后端了一碗微有血红的汤药给我:“喝了吧,会好的快一点。”   我闻着气味,觉得很熟悉。是血松汁。这是上了千年却还没成精的松树的皮下血汁所炼我小时候调理身体的药里有这一味。   “我不要喝,好苦。”我把头扭到一边。   那女子笑着哄我:“乖,良药苦口。”   这药里如果添了什么不该添的怎么办?我依旧不应,装作任性道:“你又不是我姑姑,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她楞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是“姑姑”而非“娘亲”有些奇怪。但她马上又笑容依旧:“我不是你的姑姑,但我是未初的姑姑。我叫胭脂。”   当年那个瞧上男儿身的姑姑的胭脂?这世道,啧啧。   “未初正在流影殿里跪着,他托我来照顾你。小阿玦,不要辜负了未初的一番心意。”   眼下我要是再不喝不免失礼,会丢了青丘的颜面。我做出一副极其痛苦的神色,把药喝了下去。   胭脂告诉我,未初抱着魂魄受损神志不清的我回了大紫明宫,跪在鬼君离镜面前求他救我。离镜虽救了我,却罚未初跪在流影殿思过。   胭脂对我还不错,一直很体贴地照顾我。怕我闷,还让她的小女儿锦砚来陪我说话。锦砚是个活泼的少女,话虽有点多,却也不吵闹。但我哪里能在大紫明宫待的住。结界外的血分明是成玉的,虽不多,但我却不知她伤到了哪里。   好在煎熬了三天,姑姑就派凤九姐姐来救我了。   凤九姐姐不愧是青丘的女君,一番体面话说下来,离镜鬼君便爽快地让她把我接走了。临行前,我想着自己总是欠了未初一份恩情,便转回流影殿去看了他一眼。   流影殿格外阴森。   未初一动不动的跪着,好像一座雕像。我走到他身旁,看见他对着的是我小姨玄女的灵位,半跪在他旁边。   “要走了么?”他没看我,有些失落。   “嗯。”我应了一声。   “那梨林里的,是梨落上仙的仙体。那棺会吸魂,我第一次着道时为了脱身,硬是把手上削了一块肉下来。”   “那我只是掉层皮还真是幸运。那结界呢,对你可有影响?”   “结界?”他有些僵硬的扭头,“我没遇到过结界。即使有我也看不到吧。我天生就有眼疾,结界一类的都看不清。对了,你天生魂魄不全,这次又受了重伤,回去后要好好调养。”   “你说,我天生魂魄不全?”我有些懵了。   他也很讶异:“你家长辈没跟你说过?”   我摇摇头。谁都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未初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用红线穿着的浅碧色珠子,硬是挂到我脖子上:“这是定魂珠,可保你平安。”   我摸着这凉凉的珠子,问:“那你呢?”   他轻松一笑:“我母后留给我两颗,我戴着另一颗就是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和你表姐回去吧。”   “那我走了……表哥。你的救命之恩,我来日定当报答。”   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小事而已,阿玦你不必放在心上。”   凤九姐姐带我回了洗梧宫。她告诉我,成玉只是受了点轻伤。本来成玉是想叫我别进梨林,但她去原处寻我时我已不见了踪影。成玉四处寻我不得,急忙回九重天搬救兵,不想我已被未初带到大紫明宫。姑父派了一队天兵把梨林方圆十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我留下来的线索。三日后待我状况略好些,大紫明宫才派使者去九重天通知此事。姑姑因着急之下崴着了脚,今日才是凤九姐姐来接我。   回洗梧宫,少不了挨姑姑一顿训。   不过幸好我的救兵从昆仑虚回来了。   姑姑的女儿,团子的妹妹,靖和公主明熹是我最得力的救兵。我初上九重天时,明熹姐姐也不过两千岁不到,却很老成地帮着姑姑照顾我。明熹姐姐的性子几乎全随了姑父,于我倒是分外合得来。三年前她又在天族宗学的考试里得了第一,领了个重奖,被送到昆仑虚学艺三年。   姑姑很拿明熹没办法。   养了半个月,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兜率宫太上老君有个法会,明熹便携着我一道去了。   我与老君座下的一众弟子讲论道法,大辨三日,老君抚着胡子直夸我,主动提出要收我做关门弟子。我哑着嗓子谢了他。   正式的拜师定在我千岁生日的第二天。   六百岁上,我有一回病重。当时药君束手无策,折颜又不知和小叔去了哪里。姑父派去昆仑虚请墨渊上神的使者正好遇见出游的老君,老君得知此事,本着慈悲之心救了我一命。为了报恩,我精神略好时便会携了一卷书,去兜率宫帮他守炼丹的炉子。   我的耐性极佳,比兜率宫里的仙童强了不知多少倍,从没出过差错,老君很是惊异。他若有空,也会和我聊上几句。我的有些见解深得他赞赏。此后兜率宫里就多了一道老君对我在八卦炉旁讲道的风景。说实话,他在我心中早就算的上是半个师傅,能拜在他的门下,我极乐意。   我掐着手指算日子,再过三天白辰就从灵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团团圆圆   用了晚膳,我回到我住的纯宜殿。我正要去找本书,此时应还在灵山的白辰却翻窗户进来,丢给我一套红裙子:“阿玦,快换上,你想要的礼物我找着了。”   他貌似没有转过头去的自觉,我只好捏了个决,用术法把裙子换上。白辰一下子没适应我白衣变红裙,揉了揉眼睛,感叹:“你总是把什么都学的那么好。”   出门前,他想起了什么,掏出一条红玉链子绕在我的手腕上,说是可避红尘浊气。   他用了隐身术,带着我翻墙出了洗梧宫。   我们来到了一处凡世。   我们没有在市镇上走,而是到了一条游人还算多的河边。这一处凡世今日恰逢花朝,热闹非凡。河边既有携伴出游的文士,亦有赏夜景的恋人。白辰拉着我,沿着河岸找什么。   “奇怪,折颜说就是在这里啊。”他四处张望着。   “什么在这里?”我晃着他牵着我的手,向前看去。   他突然隐去了我们的仙气,示意我别说话。   我们的前面,一对仙者正在沿河赏夜景。   “你怎么到哪里都能招惹上桃花。”一个女仙似抱怨非抱怨地说。   那男仙却柔情蜜意地说:“有夫人你在,我何必畏惧那些烂桃花。”   “你真是好意思啊。你的脸皮是玄铁打的吧。”   “夫人缪赞。此处景色不错,日后若带玦玦来凡世游玩,倒可来此处。”   “嗯,”那女仙停了一下,说,“你小妹上个月的信里说道德天尊主动收玦玦为徒。兴许她学成归来之时,我们也能集齐她的全部魂魄了。”   “未书,一定会的,天意会庇佑我们的玦玦。”   我已泪流满面。   这是我的阿爹阿娘,我想了千年的阿爹阿娘。从前我总怨他们不管我,可我却错的彻底。   他们渐渐走远,白辰搂着我留在原地。我哭倒在他怀中。白辰摸着我的头,说:“阿玦,从前父君娘亲和凤九姐姐都不许我告诉你,其实你生来就只有三魂五魄,其余两魄散落十亿凡世,即使是结魄灯也聚不起来。这千年,大舅和大舅母已集了约一魄。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抽泣着“嗯”了一声。   白辰正要掏出凤九姐姐绣的帕子给我擦眼泪,河对岸却传来惊天动地的的一声娇喝。   “白团子,我才晚来了半个时辰,你就把玦玦弄哭了!”   呃,明熹姐姐,你就不怕团子哥哥也叫你小名?   “白圆圆,我带阿玦出来玩,你凑什么热闹!团子是你能叫的吗?没大没小!”   “团子是捏出来的,你活该被我欺负!”   “你就是个芝麻汤圆,黑心!”   我扶额。周围的凡人都在看着你们呢。虽然你们的身份这些凡人看不出,可万一要有个爱嚼舌根的仙家路过,把这事传了出去,你们把姑姑的老脸往哪搁啊。   我们三个到镇上找了一家酒楼,点了几个菜。店小二问我们要什么甜点时,白辰和明熹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道:   “要糯米团子!”   “要芝麻汤圆!”   我没掌住,把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   小二麻利的把桌子擦干,道:“二位这甜点点的吉利,团团圆圆,好兆头。”   团团圆圆吗。姑姑一家,倒真是团团圆圆呢。   无端伤感了一会儿,但一想到今天见着了阿爹阿娘,又心满意足。   这酒楼大厨的手艺,与姑父相比,差之远矣,连奈奈也比不上。唯有洗梧宫少见的红豆馅儿的糯米团子和芝麻馅儿的汤圆比较对我们胃口。   楼下的说书先生,在讲一段伤感的仙凡恋,说的是一个青丘的九尾狐仙恋上一少年才子,与其私定终生,相约待少年才子长大后再来嫁给他。少年才子二十出头就官至宰相,但一生寻仙问道,终生未娶,穷其一生追寻青丘仙境,二十七岁便怅然离世,留下遗言,将骨灰与那女仙赠的红珠串子合葬。而那女仙是为了去别处报恩才误了与少年才子的约定,之后悔恨终生。   “这不是姑姑和姑父的故事吗,而且结局还有些出入。这里的凡人怎么会知道?”我小声地说。   明熹咳了一声,说:“折颜和四舅前阵子编了新书,搁在凡间卖。似乎,就是讲这几一类故事的。”   白辰左拳锤着右掌心:“父君和娘亲该问他们要分红。”   “你说,你爹娘该问我和真真要什么?”   我们三个抖了一抖。   折颜这样的长辈,大抵就是用来付账的。蹭了他一顿饭,又逛了会街,我们乖乖回了九重天。白辰十分遗憾地跟我说,下回有机会,他光明正大地带我去凡间玩。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偷着带我下凡的,就连明熹也是姑姑派来看着我们别处乱子的。唉,白辰啊白辰,你这个哥哥的形象是多么的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千岁别   我的千岁宴办的十分热闹。 只是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今日,还有个眼神差的神仙寻我麻烦。   那北海水君的三女赢若,据说曾欲拜入崇恩圣帝门下,但崇恩圣帝并未答应。崇恩圣帝送了我一方宝剑,名唤挽晖。她见我正拿着挽晖剑细细欣赏,便施施然上前,道:“久闻帝姬剑术了得,不知小仙能否领教一二?”   这姑娘,脸皮厚的。论辈分,她是白辰的堂姑,居然还好意思来找我挑战剑术。再则,我何时剑术了得了?我虽跟姐夫学过三百年的剑术,但那是我们白家关起门来讲的事情,北海又怎会知道?   赢若的大哥,我姑姑的徒弟元贞上前来赔罪:“舍妹素来爱胡闹,还请师傅和帝姬见谅。”   姑姑摇了摇扇子:“这也不算是什么胡闹,小孩子家家有些好胜心是正常的。若是不怕输了丢脸,比就是了。”   我默默地看着姑姑。   姑姑丢了一句密语传音给我:“东华帝君那嘴里没好话的都夸你天资卓著,你怕什么。”   明熹拍了拍我的肩膀:“阿玦,让她羞得躲回北海去。”   滚滚外甥也道:“玦玦姨姨,我看好你哦。”   白辰,他们都欺负我!   姑姑差小仙娥们把戏台子撤了,摆了个擂台。我回寝殿把把身上好看却不方便的红裙子换成少绾姨姨送的英姿飒爽的武装,用挽晖演了一遍东华姐夫教的剑法,便上前殿的擂台去了。   赢若一万多岁,已是个快成年的神仙,我的个子却只到她肩膀。她的气势不错,应是有几分真本事。   我身子骨素来弱,是绝不能久战的。于是东华姐夫在“快狠准”这三字上好好好好操练了我一番。对战赢若,我也只好速战速决。   我在三招之内将挽晖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赢若倒也未狡辩,爽快的认了输。小燕壮士敬了我一杯酒,啧啧叹道:“冰块脸教徒弟的的本事还真不赖。”   殿中的仙家有些听说过小燕壮士和东华姐夫二三事的,自然就知道了我的剑术师从姐夫。唉,只怕日后我的八卦又多了一条。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少绾姨姨见我酒量不佳已昏昏然欲倒,挡下燕池悟的酒:“你这娘炮甚没眼力劲,还灌玦玦。”   小燕挠头:“祖宗我错了。”   少绾捏捏我的脸:“今日的剑舞的不错。明儿来昆仑虚,我教你射箭。”   奉行在一旁提醒:“祖宗,小帝姬明日就要拜太上老君为师。”   少绾叹了一声:“我竟把这事给忘了。”又转头向墨渊道:“你去和老君商量一下,先把玦玦借我三百年?”   “我觉得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墨渊用眼神示意少绾。果然,那边桌上,老君师傅正摸着胡子,一脸慈善地看着她。   “想学的时候,就来昆仑虚找我。”少绾姨姨又摸了摸我的头,退回墨渊伯父身边去了。   我以酒量不佳为由退了席,白辰扶着我回了寝殿。我靠着床沿,看白辰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个澄碧的翡翠镯子。   “这是我自己打的镯子,以后你戴着,就当是我在身边了。”   我一惊:“你要去哪儿?”   白辰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他手抄的佛经:“元始天尊已允了收我做关门弟子。我起步已比父君晚了太多,如今须得更加努力。阿玦,等我学成归来,我们也就都长大了。阿玦,等我可好?”   我并不知这其中的含义,只是答应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西荒行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于太清境拜入兜率宫一气化三清太清居火赤天仙登太清境玄气所成日神宝君道德天尊混元上帝,即太上老君门下。   我并非师傅唯一的关门女弟子。在我之前,还有二十万年前灰飞烟灭于日月山的梨落上仙。   原来梨落上仙不只是个凄美传说里的苦情主儿。梨落出身两生族,是那一族最后的遗民。两生族逆天道而生,是唯一能转世的神族,若是第一世死,就能在第二世投生到别的族。   梨落自幼父母双亡,被日月山主管日月星辰运行顺序的嘘君上神收养。师傅去日月山采药,遇着梨落,觉得很投缘,于是向嘘君上神讨了梨落做关门弟子。后来父神开设水沼泽学宫,师傅和嘘君上神觉得梨落在那里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便把梨落送去。   传说中工书画,好收藏典籍的梨落上仙,入的竟是武备斋。   既然都是女弟子,少不得要被拿来做比较。兜率宫有些上了年纪的仙伯,闲下来时总会谈起梨落。比较之下,我似乎差了梨落不少。突然之间,我似乎能明白白辰总是被拿来和姑父小时候比较的感受了。   终有一日,我忍不住,趁着师傅喝茶的时候问:“师傅,梨落上仙她很厉害吗?”   师傅放下影青瓷的茶杯,捋了捋胡子,道:“梨落她最不缺的就是资质。只是她深谙中庸之道,从不显山露水,倒落得个青史无名。”   我为师傅又续了一杯水,再问:“那徒儿要如何才能做到梨落上仙那般呢?”   师傅没再喝茶,有些严肃地说:“你们的勤奋与专注不相上下,梨落能做到的你都能做的更好。不过,白玦,梨落有个极坏的毛病,你决不可学。”   “请师傅明示。”   “梨落总对世间的是非恩怨毫不在意,久而久之,她对该在意的也毫不在意,竟有些无心无情。你学她什么都好,莫把这个学了去。”   “徒儿明白了。”师傅解了我一惑,我却又生了一惑。梨落若无心无情,又何来与言思上神相爱。但拜师时大师兄尹喜提醒我,言思上神是兜率宫的禁语,是万万提不得的。我也只能把疑问烂在肚子里。   在兜率宫修行的日子平静且充实。师傅毫不吝惜地用他那些金贵的丹药给我调理身体,加上我比以往勤奋了数倍的修行,我的修为大有长进,身子骨亦好了一些。   师傅授我河图洛书,教我阵法。这些虽不如道法佛法让我觉得有趣,却也十分实用。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四千岁上,墨渊伯父送了我一把焦桐琵琶。我随手拨一拨,弹出了个以前听过的琴曲,觉得十分有趣,便和师傅说想学弹琵琶。师傅捋了会儿胡子,说他派我十师兄南华子去西荒榣山向擅长琵琶的长琴上神送了张帖子,邀他来参加下个月的法会。   法会之前,师傅要去西荒寻一味修八卦炉用的矿石,正好我平日总窝在兜率宫里不出门,师傅便让我同去。   上一次去西荒,已是三千多年前。也不知未初过得如何。记得那年的千岁宴本与他和锦砚都递了请柬,来的却只有锦砚。锦砚只道未初染了风寒不便远行,但日后通信,她却总避提未初。   师傅找到了他要的矿石,命我挖出来许多,变为原身背好。天微热,师傅带我飞了几里,在一处林子前落下。   “进入乘会儿凉吧。”师傅很是理解我们狐狸怕热的习性。   我把背上的石头卸下来,欢快的跑进了树林。但一进去我又觉得这林子有些古怪。这里面布了个阵法。   我化成人形,祭出了挽晖剑。   “白玦,可曾看出什么?”师傅在林子外面问我。   “此中有一五行阵法,主木位。”   “你可试着解一解。为师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出不来,为师再来救你。”   师傅,您老把我放这儿乘凉,其实是来检验我学艺的成果吧。   这阵其实不难解,找到阵眼,应该很容易就出的来。我往阵眼走,却看见了我原本不愿再看见的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月山白梨落   结界,石亭,玄晶棺。我果然不该总窝在兜率宫里,竟连梨树都不认得了。三千多年前成玉被困在此处时,是驾云从空中离开,不知我驾云能否飞的出去?   我没成玉那么好的运气。   我一次又一次地被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树枝挡住。怎么会这样?   我坐在原地喘气。此阵看似简单,内里却含无数玄机。如今,也只有去阵眼处的石亭了。   握着挽晖,我毫无阻拦地进了结界。我若劈碎石亭,结界会不会崩塌?我正凝聚剑气,右侧一阵剑风袭来。   “何方妖孽!”   切,妖孽都出来了,真是有眼无珠。   “我乃青丘白玦,你又是谁?”   对方收了剑,于空中现了形。那是一个青衣神君:“原来是白玦殿下。在下日月山天虞。殿下为何会在此处?”   原来青丘的名号这么好用,怪不得姑姑和凤九姐姐自报家门前都爱加青丘二字。   我亦散了剑气,站到了那神君对面:“我只是想来乘凉,却为林中阵法所困。不知神君可否带我出去?”   天虞眉毛皱了一下,立刻又恢复常态:“在下的阵法是为了保护未婚妻的遗体,殿下若是乘凉,还是寻别处较好。”   咦,梨落是天虞的未婚妻,那言思和梨落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远古尊神之间的纠葛还真不少。   “原来是天虞上神立下此阵,”师傅不知何时也立在了半空,“老朽只为检测幼徒能力,原无意冒犯,得罪了。”   “天尊言重了,是小神鲁莽。”   “呵呵,”师傅笑得异常和蔼,“我与你义父是旧友,你原不必如此多礼。不过,我那薄命徒儿的仙体为何还存于这世上?!”   天虞再拜:“小神只是想唤回梨落。”   师傅拂尘一挥,结界之上便升起一圈白光:“梨落已逝去二十四万年,是断然回不来了。”   “可是天尊,墨渊上神灰飞烟灭七万年之后仍能回来,少绾女君羽化十九万年亦能归来,我为梨落集魂,难道不能复活她吗?”   “胡闹!”师傅拂尘再挥,结界消失,石亭摇摇欲坠,“梨落乃两生族遗民,两世而生,你这么做,会误了她转生的大事。”   天虞脸色惨白:“难道梨落真的回不来了吗?”   师傅已毁了石亭,盛着梨落仙体的玄晶棺被无数梨树叶托到半空。师傅叹了口气:“痴儿。这是上天容两生族唯一的法子。”   “可是梨落若是转生,会把我们忘得干干净净。”天虞见师傅要毁梨落仙体,亮出长剑与师傅斗法。   这原是上古神祗之间的恩怨,与我关系不大。我坐在云上,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观摩这难得一见的打斗。   锦砚正好路过。   “咦,你怎么在这儿?”我见她衣着端庄,身后跟着一群侍从。   她吩咐侍从停下,然后走到我旁边坐下:“刚去了一个臣子家赴宴。这不是太上老君吗,他怎么会和天虞上神打起来?”   “唔,师傅要毁梨落仙体,天虞上神不让,就打起来了。”我从袖袋里掏出条捆仙索,准备帮师傅一把。   锦砚道:“天虞上神,据说是梨落上仙的未婚夫,梨落死了就没再爱过其他女子,痴情的很。”   “天虞是未婚夫,那言思呢?”   锦砚撑着头想了想,说:“传说吧,梨落和天虞都是嘘君上神的养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梨落在水沼泽遇着言思之后就移情别恋了,但天虞痴心不改,坚持不解除婚约。”   “这么狗血,”我感叹,“对了,梨落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天族的传说有些不靠谱,说是没度过上神之劫。”   锦砚摇头:“果然不靠谱。日月山一战,我们鬼族以夜忘川之箭,欲诛梨落上仙。但言思上神替梨落上仙挡箭,魂飞魄散,然后梨落上仙就一同赴死了。不过野史上的说法是梨落用两生之魄为言思求了来生,然后自己也转生了。”   果然,当地的传说还得问当地居民。   “对了,”锦砚提醒我,“夜忘川之箭乃忘川水和往生火所锻,一穿灰飞烟灭,二穿魂飞魄散,三穿才是普通箭伤。言思上神中的是第二穿。”   “这么可怕。那你们现在还造这种箭吗?”   “早已失传了。据说还是天虞上神杀进鬼族毁了铸箭的方法。”   “唔,这么可怕。那鬼族和日月山岂不是要结仇?”   锦砚摇摇头:“好几代以前的事,现在也就是当传说随便讲讲。你也知道,这些年咱们就讲求个和睦。”   师傅和天虞上神胜负已见分晓。我把捆仙索抛出去,缚住天虞。   天虞不甘地跪在地上,对师傅怒目而视:“你是超脱世外的神仙,怎会理解我对梨落的感情!”   师傅捋了捋胡子,叹道:“梨落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我又怎会害她。你这样令她不得往生,反而是害她。”   我拉拉师傅的袖角:“师傅,那玄晶棺曾吸去部分我和我表哥的魂魄,能否先让我要回魂魄?”   “哦,竟有此事?”师傅拂尘一挥,两团光晕自棺中缓缓浮出,一团大些的直接飘进我的体内,另一团则被锦砚用阴气罩着。   天虞没再挣扎,只是茫然地看着我,喃喃道:“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这个天虞上神好生奇怪,有什么不可能的。将被吸了的魂夺回来于一些法力高强的神仙而言并非难事。   师傅闭上眼,似是下定了决心,终于作法破了玄晶棺。梨落的仙体浮于空中,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微动。师傅最后挥了一次拂尘,梨落化作万千白梨花,散于这西荒大地。那绵延数里的梨树,在一瞬间绽放万千梨花,纷纷扰扰,清影缭乱。   天虞的脸色如死灰一般。他跪在地上,仰望着反季而开的梨花,流下两行清泪,有些悲怆地唱起了一首我未听过的古老歌谣:“ 梨花白,花无香,梨花雨天绘卿颜。梨花白,花无香,梨花雨落悼卿逝。四月梨雪飞,一世情相许;五月白梨落,两生情不归。千里路,万年遥,魂兮归来速归来。”   他,定然很爱梨落吧。只是梨落的故事里,他不过是一个配角。   飞扬的花瓣落了我一身,有一朵粘在我的眉间,怎么都剥不下来,我只得任其粘着。   师傅也有些怅然。他沉默了片刻,吩咐我:“我送天虞上神去日月山,你随鬼族郡主将你表哥的魂魄送回去。法会开始之前要回九重天。”   “是。”我恭谨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君心难不负   在大紫明宫,我见着了三千年未见的未初。   未初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我挨着床沿坐下,替他掖了掖被角:“三千年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他睁眼,虚弱无力地向我微笑了一下:“没事,一点小病,过两日就好了。”   锦砚在一旁拉了拉我:“我舅舅马上过来,你先去我房里坐坐。”   我跟着锦砚走了。   在锦砚住的云悦阁,我有些坐不住。   “锦砚,未初这个样子,已经有多久了?”   锦砚闲闲地倒了杯茶给我:“没事,魂回来了就会好的。”   我手中的茶杯顿在桌上:“这么说,其实他这样已经三千年了!”   锦砚化出一块布,默默地把桌子上的水擦干。   突然反应过来,脖子上戴着的那颗凉凉的定魂珠,我直视着锦砚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未初那里,从前一直只有一颗定魂珠吧。”   锦砚有些被我的气势吓到,避开我的眼睛:“当年救你时用了一颗,没想到他把另一颗也给了你。”   “为什么要这样?”我将定魂珠取下,“我和他到如今也不过只见过两次,就算我是他表妹,他也不必如此待我!”   锦砚按住我的手,把定魂珠强行戴了回去:“白玦,再过个一两万年,你或许就会明白。好好戴着,别让阿初担心。”   我突然有点想哭。   锦砚拍拍我的头:“你手上的璇瑰玉镯,头上的鲛珠链都是护魂的圣物,一定要戴好,千万别掉了。”   “嗯,”我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去看未初了吗?”   锦砚把我按回椅子上:“耐下心来等一会儿,如果好了,舅舅会差侍从来通知我们的。”   我耐心地等了两个时辰,等到了可以去看未初的通知。我步子有点急,险些被门槛绊倒。只见离镜鬼君坐在未初的床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未初安详的睡颜。锦砚拉着我,行了半礼。   离镜转头,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沉声道:“你很像你的姑姑。”   这么盯着我的脸,又说出这种话,他若不是未初的亲爹,我一定拿破云扇扇他。说我像姑姑,还不如说他想姑姑呢。   我没再收敛方才对待锦砚的气势,将青丘帝姬的威严摆出个十成,道:“鬼君此言差矣。白玦虽承蒙姑姑教养,但在姑姑身边待的时间并不长,再则,白玦的容貌自是肖父母,与姑姑也谈不上很像。”   离镜那张比未初还要明艳几分的脸上露出苍凉之态:“阿音教出的孩子,怎能不像她。白玦,未初很在意你,认真待他。”   “未初是我的表哥,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他自然会尽心,鬼君放心便是。”   离镜点头:“那便好。本君当年对不住你姑姑,只是,这已是上一代的恩怨。”   “白玦明白。不过,容白玦说句不敬的话。我的姑姑和小姨,鬼君,又对得起哪一个呢?”   锦砚拉了拉我。   离镜笑得有些惨然:“是啊,哪一个都对不起。”说罢,拂袖而去。   锦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去隔壁看药炉子。我挨着床沿坐下。未初的魂魄刚刚补好,应还在昏睡。我瞧着他的脸,略觉心酸。他对我这样好,我又该如何报答?   “阿玦……”他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阿玦。”   “嗯,我在。”我把他扶起来,倒了碗水给他。   他浅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阿玦,三千年未见,别来无恙否。”   我恨不得拿扇子敲他:“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情说这种酸话。”   “呵呵,你能关心我,真好。”   “你从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我抢了他的水。   他在被子里屈腿而坐:“我这是实话。阿玦,多留几天,好吗?”   我点头:“嗯,师傅说我在法会开始之前回去就行,我可以在你这儿待半个月。”   他突然伸手弹了我的额头:“这朵花是哪里来的。”   我捂着头:“好痛,被你弹笨了怎么办!真是的。这朵梨花粘上去了就弄不下来。唔,我师傅和天虞上神打了一架,毁了梨落上仙的仙体,这花是梨落仙体所化。”   他笑笑:“白梨花,挺衬你的。”   我似想起了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没想起。   过了三五日,未初已能下床走路。我问他为什么不让锦砚告诉我他的实情,他只是点了点我眉间的白梨花,说比起他,我更需要那颗定魂珠。他说,有那颗珠子护着我,他才觉得放心,好像他就在我身边一样。我说他把我这个表妹看得忒重了些,他又弹我额头。   大紫明宫歌舞升平,欣赏了一回鬼族的歌舞,我感叹姑姑的见解果然独到。看完了大紫明宫的歌舞,九重天的那些小仙娥怕是很难再入我的眼。   “阿玦,想不想学?”未初靠在桌上,兴致勃勃地问我。   我有点犹豫。姑姑觉得歌舞一事欣赏就好,也不怎么值得学,我自然是没机会学。凤九姐姐的歌舞虽好,但那是给唱姐夫听跳给姐夫看的,我也就是和白滚滚偷偷欣赏过一回,自然也学不到。如今有机会,学一点也无妨。   “想是想,但是,我再待九天就得回兜率宫了。”我有点遗憾。   “先学一点基础,日后自己练也行啊。阿玦,试一试吧。”未初继续怂恿我。   我瞧着他的眼睛,说:“其实你是想看我跳舞吧。”   他亦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其实你是想学的,嗯?”   坏蛋,你欺负我,我要叫白辰来……白辰。我习惯性地转了转手腕上他亲手雕的璇瑰玉镯。这次法会师傅请了元始天尊,白辰一定也会来,我学跳一只舞,正好跳给他看。   “好。”我答应了他。   未初请来了他们族里最好的舞师教我。九日,我略有小成。鬼族的舞师叹我是天才,未初不知哪来的自豪,锦砚却笑而不语。   临别前,未初送了我一套青底绣满白梨花的舞衣,一双宝蓝色的舞鞋和几本舞谱。   “下次见面,能跳给我看吗?”他把我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   我点头:“若情况允许。”   他笑得很舒缓,有点暖暖的,衬得他艳丽的容颜越发明媚:“我再好些,就来找你。珍重,阿玦。”   “表哥,珍重。”我亦绽开笑容,向他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回到兜率宫已是晚上,三清境内一片静谧。我去师傅房外打了声招呼,就回屋歇着。刚把房门关上,夜明珠突然不亮了。   “谁?”我祭出挽晖剑,竖起了耳朵。   “我说我好不容易能来见你,你就别拿剑对着我行吗?”对方的语调尽是委屈。   “团子哥哥?”我收了剑,又祭出一颗夜明珠。   三千年,昔日的少年已成熟了许多。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剑一扔,扑到他怀中。   “坏蛋白辰,你再刻苦,也不用三千年都待在玉清境啊!”   他揉揉我的头发:“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喂,阿玦,你别哭啊,我……我……”   “坏蛋阿辰,我……我好想你……”我的泪打湿了他的领口“每次回去你都不在,我都不敢回洗梧宫了。”   他抱着我,轻轻哄着我:“阿玦别哭,别哭啊,此次法会之后,我兴许有机会常出来看你。阿玦,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起长大。乖,阿玦。”   我抬头,锤了他一拳:“别像哄小孩一样哄我。”   “哦?”他比划了一下我的方及他肩膀的个子,“你现在,还是个孩子呐。”   “阿辰,连你也欺负我!”   他掏出块帕子给我擦眼泪:“我错了,阿玦,原谅我,好不好。”   “唔,那你吹笛子给我听,吹得比以前好,我就原谅你。”   “好,”他笑着答应我,“我真的比以前吹得好听多了哦。”   他筑起音障,吹了一曲凡音《蒹葭》。   白辰的笛子是和三爷爷学的,又得墨渊伯父指点,颇有几分水准。我小时候很爱听。   我凭着记忆,按照在大紫明宫学的舞步,在他面前缓缓起舞。白辰起初愣了一下,接下来又马上配合我的节奏。曲终舞罢,我略微有些气喘。   “你在西荒学的?”他边替我擦汗边问。   “嗯,”我点头,“我跳得好吗?我只学了九天,会不会舞姿生硬?”   “不会呐,阿玦,你跳得很好。我很喜欢。”他,就那样淡淡地笑着,那种天然自成的光彩,能让这满室的夜明珠黯然失色。已经七千多岁的白辰眉眼已然长开,继承了姑姑和姑父的好相貌,在这四海八荒间,鲜有能匹敌者。我竟看得有些出神。   “阿玦,阿玦?怎么,看我看呆了?”他轻轻点了点我眉间的白梨花。   我猛地扭头:“才没有!”   “呵呵,阿玦,等你再长大一点,你还不知要倾倒多少男子呢,”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又抚摸着我的眉心,“我记得你眉间不曾有什么白梨胎记,这朵花不是画上去的,又是如何来的?”   “这原是西荒的一位上仙仙体灰灭时所化的白梨花,粘上去就弄不下来,最后化作我的眉间花。”想到西荒的那场奇遇,我略有惆怅。   他蹙眉:“虽好看但却古怪,改日请折颜看看。”   “好,”我答应他,“你用了晚膳吗?我回来还未用膳,现在有点饿呢,也不知厨房留了什么吃的没。”   他拉起我的手:“走吧,去厨房,我给你做。”   哦,原来白辰也会厨艺?   我站在灶台旁,看着白辰挽起袖子炒菜,很有姑父的风采。不知味道会如何呢?   “阿玦,尝尝味道。”他做了两菜一汤,盛好饭放在桌上。   我尝了尝,点点头:“嗯,很好。”虽不如姑父和凤九姐姐,却也是很不错了。他在玉清境三千年,想来也没哪个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能给他做饭。唔,这点倒是比我强上许多。至今我也没学会做什么菜。   他只是笑,没说什么,也拿起筷子来和我一起用膳。   饭后我同他一起在流水池子旁洗碗。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穿着道袍的英俊潇洒的青年急匆匆的跑来:“小师妹,我悟出来了!”   呃……我的十个师兄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模样,这个桃花眼的青年是哪里冒出来的。   桃花眼青年摸摸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小师妹,我方才终于悟出来轮回两生之道,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轮回两生之道?师傅一个月前给八师兄布下了这个题。咦,他是我的八师兄,御风而行的列子列御寇!他的白胡子白眉毛和皱纹呢?八师兄年轻时竟有如此神采。果然每个老神仙背后,都有一个秘密。   “八师兄,等我洗完了碗,去大书房,你说,我记。”我汗颜了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回答他。   八师兄神采飞扬:“那好,我先去备下笔墨。”   白辰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解释到:“兜率宫里就属我写字最快,平日师傅和师兄们想到了什么都是我来记。”   白辰一脸心疼的表情:“别把你自己累着了。”   我轻笑:“没事,反正我两只手能轮流写字。”   天色已晚,白辰明日还要早起,恋恋不舍地先回了玉清境。我到了大书房,看见八师兄端坐在桌前。唉,这个仪容俊美的八师兄,怎么看怎么奇怪。   记好了八师兄新悟出来的道,我仔细整理一番,心下一惊。这等轮回两生之道极其透彻,也不知天意能不能容。明日还得赶早请教师傅一番,法会的最后一天论法时说不定有大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   ☆、法会惊魂   师傅的法会向来热闹 ,一心向道的小神仙们都挤破了脑袋要来。我一袭白色道袍,从容游走于殿间安排座位。末了,我瞅见一银发少年,便把事扔给身边的小仙童,向他走去。   “少阳太子,别来无恙。”为了他作为一个少年的面子,我喊了他的尊号。   “承蒙殿下挂念。”他嘴上虽答着我的话,眼睛却往别处瞟。   “看什么呢,白滚滚。”我抬眸看他,声音不大不小。   于是白滚滚少年把我拉到一边:“玦玦姨姨,我的大名叫白央。”   虽然扣不着他脑门,我还是抬手点点他的肩膀:“这大殿里有什么稀奇事物吗?”   “没什么,就是看看白辰来了没,”他从袖袋里掏出个小食盒递给我,“这是九九做的小点心,让我带给你。”   “唉,”我叹了口气,“一个是你娘亲,另一个是你小舅舅,却都只能被你叫名字。”   白滚滚的表情风轻云淡:“他们自己都没意见,姨姨你叹什么气。”   我白了他一眼:“他们有意见,说得过你吗?”   “呵呵,”白滚滚干笑,“反正玦玦姨姨你说得过我。”   这小子,明明学的是姐夫的腹黑毒舌,怎么自个儿又练就了油嘴滑舌?   横竖师傅讲法论道白央也没兴趣听,我索性拉了他去偏殿喝茶。一壶漫着淡淡清香的雪季银针泡出,银色的茶叶梗子竖着浮于杯中。白央对着茶杯发呆。   “有什么心事,说吧。”我叫他这副模样,淡淡道。   他吹了口气,把茶叶梗子都吹倒:“西海的小公主看上我了。”   我甚没风度地把茶水喷出来:“你是说陌少的小妹云裳公主?”   他悲痛万分地点点头。   “唉,”我同情地看着他,“其实,你只需找个你看上的姑娘,再让那姑娘看上你就行了。有了缪清之流的教训,这些年四海的公主们都不敢死缠烂打,你大可放心。”   “精辟呀姨姨,果然父君说问你没错。”白央很高兴地拍了桌子,泼了一桌子的好茶。   我皱着眉把桌子擦干:“不过,你有什么看上的姑娘吗?”   “没有!”白央又悲愤了。   我同情地拍了他的肩膀:“有时候,好办法,不一定行得通。”   悲愤的白央愤愤地喝了口茶。   我正准备安慰他,突然正殿传来一声怒吼,房子震了一震。桃花眼八师兄冲进偏殿来,按住正准备出去的我说:“小师妹,待好,千万别出去。”   我知道,出事了。   “怎么回事?”我拽住八师兄问他。   八师兄神色凝重:“师尊炼丹炉没修好。”   白央不明所以,便转头看我。我的心突然像漫开似的乱跳,竟有些恐惧。师傅的炼丹炉,并不只是个炼丹的炉子,炉壁之上雕刻的凶兽之纹,实际上是封印。上古之初,师傅造这个八卦炉时,将世间许多无法消灭的凶兽封于炉间,平日炼丹,可以慢慢消耗这些凶兽的修为。但这些凶兽又与阴阳正邪的平衡有关,一时半会是消亡不了的,而且还有可能会借着炉里的八卦阵跑出来,所以师傅常常会寻些灵石神矿修补改造八卦炉。可几天前师傅才重修过八卦炉,怎么可能现在又坏了?   八师兄出去了,我对白央说:“我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的凶兽,现在有个机会去看,要不要去?”   白央祭出了凤九姐姐锻造的合虚剑,饶有兴致地说:“看有什么意思,打一打才有趣。”   我诚恳道:“虽然我肯定你一定打不过,但试一试也是好的。”说罢,我亦祭出挽晖。   正殿中,一只赤红的鬼车飞于半空。一个绿衣神仙正与它打斗。   “姨姨,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白辰。”白央扫了一眼殿中诸神,向我道。   我松了口气:“好在是只鬼车,要换了四大凶兽就麻烦了。唔,你先上吧,我去取弓箭来。”   “哎呀,玦玦你真会偷懒。”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冒了两滴冷汗,回头,果然是墨渊伯父家的曦远。   “曦远,男孩子说话不要太软气!怨不得绾姑姑总说你是个小娘炮。”白央皱眉,随后腾起入空,帮白辰去了。   “你自己不也顶了张娘炮脸,”曦远虽长得像墨渊伯父,但笑起来却极似少绾姨姨,妖冶张扬,“玦玦,弓箭在此。”   我接过他随身携带的火弦弓凤羽箭:“远哥哥,你爹娘没来吗?”   “娘亲在和滚滚他娘学厨,父君嘛,嗯,方才是他让白辰去擒鬼车,你看看他在哪儿吧。”曦远说完,巡视殿中。   “阿辰才七千来岁,墨渊伯父也忒冒险了。”我看着白辰,心中一紧一紧地抽着。白辰,要小心点呐。   曦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放心,父君说那只鬼车只剩了约五千年修为,即便是你也有八分胜算。”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张弓将箭搭于弦上。   正说着,白辰和白央合力逼得鬼车留出一个空位。我瞄准鬼车九首集结的地方,把凤羽箭射了出去。凤羽箭在空中无声飞过,略偏了一下,射中鬼车的胸口。鬼车痛嚎一声,胸口鲜血如注。白辰和白央趁机斩断了鬼车的双翅。   “还以为你能一箭就解决它呢。”曦远单手支颐,神色肃穆地损我。   我正要回话,被斩了翅的鬼车直朝我冲来。   突然明白为什么我那容貌变了性子也变了的八师兄冲虚真人列御寇方才不让我出去。鬼车有摄魂的能力,于我而言极其危险。   我祭出挽晖格挡。东华姐夫教的那个封天剑阵怎么使来着?对,这样。   挽晖在我手中,化成十六道光影,引来九天日光,聚成光轮将鬼车环绕。鬼车长啸一声,在日光中渐渐湮灭。殿中诸神方才还在感叹白辰和白央小小年纪就剑法精卓,眼下又转而感叹我小小年纪就法力高强。   曦远歪头看我,笑笑:“还不错嘛。不过听说东华帝君能化出八十一把光剑。”   “我的年纪不过是姐夫的零头的零头,不具有可比性。”我愤愤的看着他。   “那也是,”曦远悠闲地说“本来还指望你们打不过,我也来帮把手的,现在看来没我什么事了。玦玦,有空来昆仑虚,我娘亲很想你。”说完,他拎着弓走了。   白辰把残局丢给白央收拾,跑到我面前来紧紧抱住我:“阿玦,你没事吧!”   虽然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但我粲然一笑:“我没事,阿辰。”   白辰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就好。”   那只不走运的鬼车已然被灭,大师兄和三师兄在正殿收拾残局,我邀了白辰白央去偏殿就着凤九姐姐做的点心喝茶聊天。法会延期一天,事情却也不是很麻烦。   我们三个算来有三千年未曾聚首,彼此在这三千年间都经历了不少事。白央因是被放养的,生活比我和白辰精彩了许多。   听完白央讲述他这三千年来和明熹姐姐还有远哥哥惹祸不断却又精彩纷呈的岁月,我很是感慨:“明熹姐姐性子像姑父,远哥哥又一直是墨渊伯父那样严肃的的性子,你也从小就被赞稳重有担当,你们三个聚一块居然还能闯那么多祸。”   白央停下了手中的茶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不过你看看我们三个的娘亲,再去打听一下白辰小时候的样子,呵呵,玦玦姨姨你懂的。”   白辰伸手就敲白央:“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本殿下今日已是第二次很没风度地喷茶了。   白辰替我拍背顺气,向白央道:“我这三千年虽不如你逍遥自在,却不像你小小年纪就招惹上烂桃花。”   白央又苦了一张脸:“我该怎么办?”   白辰笑道:“向你父君学做一盘原版的糖醋鱼,不要改良过能入口的那种。陌少他小妹来找你一次,你就请她吃一次。这法子虽见效不快,但一定会有用。若她真能回回都吃的下去,你倒不妨试着接受她。”   唔,看来姜还是老的辣,白辰倒想的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   ☆、榣山罚,万年约   师傅开坛授道的最后一天,是和众仙家论道。这一回,白辰和我当年一样,与师傅门下众弟子讲论道法。除却八师兄在鬼车之事后因沾了鬼车不祥之血需得闭关清修没在,其余九个师兄皆辩不赢他。这下那些爱嚼舌根的神仙们总没话说了吧。谁说白辰不如姑父小时候来着,他只是略微大器晚成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九个师兄皆败下阵来,该轮到我了。   所谓面子,于兜率宫的超脱世外的神仙们来说,原不是个东西,师傅和师兄们全都不在乎。所以我就算是输给白辰,也不要紧吧。   而且,我若赢了他,那他这次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他是天族太子,将来要承姑父的天君之位;而我一个青丘帝姬,将来了不得也就是承我们青丘五荒五帝中的一个君位,远比不上他任重而道远。所以,我就输给他吧。   我果然没论赢他。   其实他赢得并不勉强。若没理解八师兄的轮回两生新道,我也是定然要输的。师傅他不在乎面子这些虚的,应该不会怪我吧。   我平日虽精于谋划算计之道,事情却并非每一次都能如我所愿。   师傅虽然不在乎面子这些虚的,但他还是,罚了我。   师傅说我知而不言,违背了教化苍生的初衷,因此让我去榣山学琵琶,待能召来百鸟起舞,使万花感音而开时,才许回兜率宫。而且,因白辰能乱我心,学成之前,不许见白辰。   其实我本来就是要去榣山向长琴上神学琵琶。只是去的名目变了而已。说出来,没原来好听。   但我突然很不想去。   学到这种地步,再快万年总少不了。三千年不见白辰,我已是那般想念他。一万年不见白辰,我……   我跪在师傅房外,不甘地争辩:“师尊,轮回两生之道本就诡异。八师兄悟道之后一夜返老还童。我若将此理传扬,恐怕会惹出什么祸端。”   师傅拿拂尘敲我:“强词夺理!你终究是乱了心境,又何必狡辩?”   “徒儿没有!”我忍不住掉眼泪,委屈地看着师傅。我不想让白辰那么辛苦,这也有错吗?   我头一回顶撞师傅。在师傅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我近乎失去了意识。最后被跟着来替我说情的墨渊伯父的曦远抱回了我住的厢房。我闷在被子里哭了一夜,想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这样罚我。什么教化苍生的初衷,师傅在刚收我为徒时就说过,我同我十个师兄不一样,原是不用超然世外的。我有一点私心,又能怎样呢?   不知道师傅究竟说了什么话,让墨渊伯父放弃了为我说情。我终究,还是去了榣山。   我没能再见白辰一眼。但是临行的那天,他让白央带话给我。他说,阿玦,再等我一万年,一万年后,我一定会有足够的能力,能与你朝夕相伴,再不分离。   一直在我面前都爱表现出个孩子样的白央神色穆肃地问我:“玦玦,我问你,白辰对于你来说,和我与曦远还有未初皇子对于你来说,相同吗?”   我楞了一下,答道:“不相同。”   他又接着问 :“如果让你一万年都不许见的是我或者曦远,你还会跪三天三夜求你师傅收回成命吗?”   我摇头:“不会。”   白央摸了摸我的头:“玦玦,用这一万年,好好想想白辰的存在之于你的意义。你等着他,绝不会后悔。”   我莫名地心酸,泪又止不住流下来,却还是点点头。   我会等他,能让我等的,只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天易见,见君难   潮起潮落,月缺月圆,花开花谢,春去春归,沧海桑田似乎只是一瞬。一万年,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   我常常在想,当年,师傅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和他分开。这一万年过去了,我已不是当日的白玦。长大了的我,终于能明白当年我为什么不愿和白辰分开。   阿辰,你的阿玦长大了,你可知,她还在等你?   我用三千年时间学会了长琴上神钻研了二十多万年的所有指法和技巧,再用两千年学会了招来百鸟起舞。可是让万花感音而开,我却始终未能成功。无论我用怎样的心境,日月山前白梨野上的漫野白梨却绝不开花。听长琴上神说,这是言思上神为梨落上仙种下的,在他们仙殒后,只开过两次。日月山后山曾存了梨落仙体的那一处她自己种的梨林我倒是能以音唤花开。   这五千年我试了一次又一次,总没成功。师傅让几个师兄带话给我,若是我能使那里的梨花开放,他亲自迎我回九重天。   春神的步履遍及西荒,榣山后山的牡丹来的甚好。有一株青牡丹却迟迟不开,我抱着琵琶对它弹了一个时辰,它终于体会春意,渐渐开放。曲将息,一阵玉琯的乐音传来,我知道,是未初。   我们和了一阵,花灵竟化出幻象,于花丛中翩翩起舞。   终音寂了,我起身向未初道:“表哥今日怎么有空。”   “怕你独对春光心情抑郁,所以就有空了。”他把玉琯收起,对我浅笑。   我被他这文邹邹的调子弄得有些惆怅:“你不提醒我,我还真忘了我该抑郁。”   未初又弹我的额头:“你的心境太平和了,就是偶尔抑郁一下,也比情绪一点都不会波动要好。”   唉,说的也是。心太静,静得如死水一般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丛青牡丹开得委实灿烂,我回书房取出笔墨颜料,将其绘于纸上。未初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帮我烘碟子化颜料换水。一个时辰之后,那丛青牡丹已跃然纸上。   未初赞到:“半月不见又有长进,今年夏天晒画的时候,一定能引来更多蝴蝶。”   我想起了一点不大愉快的回忆。来榣山的第一年夏天晒画的时候,好像引来的是……蜜蜂。   我没在画上题字落款铃印。   未初皱眉:“又是留给你姑姑家的表哥题字吗?”   我总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皱眉:“阿辰的落款还需练习,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作画,题坏了一两幅也不要紧。”   他叹了口气“每月一两幅,你算算这些年总共多少幅。”   我把画拿到窗下去阴干,转头对他道:“我前几日读了一个名唤朱淑真的凡间女子写的词《江城子·春恨》,自己配了首曲子,我弹唱给你听?”   他一听来了兴致:“好啊。”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夤缘,水云间,悄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辗转衾稠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唱到“天易见,见伊难”时,我又想起了白辰。我若欲见天,抬头便是。可我若想见白辰呢?已经一万年了,我究竟还要努力多久?   房外传来掌声,只见白央背着手踱进来:“玦玦,唱得不错。”   后面锦砚推了他一下:“白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用你说?”   他们两个还真有缘,又凑着一块儿来了。   我收了琵琶,去沏了一壶枫露茶:“怎么赶着一块儿来了。”   白央和锦砚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扭头:“谁和他一块儿来了!”   未初忍笑忍得很辛苦。   锦砚此番来只为抓未初。未初这游手好闲的皇子,稍微得了点空就跑我这里来。大抵离镜鬼君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不回去恐要挨罚。胭脂公主向来疼这个幼年丧母的外甥,每到此时都会派锦砚出来把他抓回去。   “阿玦,我下回得空再来找你啊。”未初被锦砚拽着离开了。   “表哥走好。”我挥了挥手。   白央靠在椅子上,坐没个坐样:“他这是在打你注意。”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想太多了。诶,白滚滚,白辰又托你带什么东西给我,快拿出来。”   白央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包裹:“姑奶奶新做的春服,白辰替你选的料子。”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最上面是一条曙红色的曳地长裙,一件广袖长衫,领口、裙摆和袖边饰以白色梨花纹,附带红色软烟罗的披帛,极其华丽。   “呃,再底下还有明熹给你做的,呃,姑娘家的小衣,你等下自己看吧。”   呵呵,白央很尴尬,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写封帖子给明熹,就省的你带话了。上回我做的椰香红豆羹怎么样,白辰在信里说挺好吃的。”   白央凉凉地看了我一眼:“你做的什么他都会说好吃。诚然你做甜点是做的不错,但我真不爱吃甜食,真的。”   我忍不住要敲他:“切!”   我离开九重天时,姑姑把我们白家祖传的神奇的信封和信笺给了我,另一张信笺则在白辰那里。我们约好了,一月三封信,每旬一封。师傅他老人家断然想不到,我和白辰还可以这样联系。   白辰提过他爱吃甜食,可姑父照顾着姑姑的口味不常做。所以我时不时做一点甜品,托能隔三差五来我这里蹭吃的白央带给他。   “看你一脸愁苦相,是不是最近太晨宫又是重霖掌勺?”   白央痛苦地摇头:“九九心血来潮,又要教父君做饭。”   呵呵,陌少曾有一句话说得好,东华姐夫的厨艺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有幸吃过一回改良版糖醋鱼结果还在床上躺了三天的我深有体会。虽然垂涎姐夫烤的地瓜,但我绝不敢去太晨宫蹭饭。   我不擅长煎炒烹炸,只是面食做的比较好。抓着白央给我剁了一回饺子馅,我给他包了满满一大食盒的饺子让他带回去。白央发誓他这一次一定会更小心,绝不让连宋司命等一干大小神仙发现,把饺子分了去。   馅剁得有点多,我把剩下的包完,还和长琴上神吃了近十天。 作者有话要说:   ☆、年少心事   春回大地,长琴上神赖着我给他做包子吃,无奈,我只得放下手中誊抄的乐谱去厨房和面。长琴上神虽然有着俊逸而忧郁的外表,凌风出尘的高雅气质,但却有着孩子一般的性格。来榣山学艺的神仙大多要把自己打造成有着和长琴上神一样气质的神仙,普遍在吃一字上极不讲究,导致长琴上神抓不着谁给他做好吃的。跟着他的仙童们普遍厨艺平平,长琴上神自己偏偏又是一个进不得厨房的。我教了他一万年,他也只能保证不把厨房给烧了。   嘘君上神和天虞上神来蹭包子吃。   师傅虽毁了梨落仙体,但毕竟他是梨落的师傅,天虞上神也没和他结仇。上古神祗普遍都是不会做饭的主儿,有我这个会做面食的小神女在,总比他们三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上神来得强。   “呦,闺女,今天的包子是什么馅儿的?”嘘君上神边帮我剁馅儿边问我。   “马齿苋馅儿的,还有马兰头豆腐干馅儿。上神,我不是你闺女,别又这么叫我。”我边揉面边说。   嘘君上神呵呵一笑:“这是西荒的风俗。”   “西荒有这种风俗吗,我怎么没听锦砚说过?”   嘘君上神自然而然地解释:“锦砚小闺女是鬼族的,自然和咱们神族不一样。”   我纳闷,嘘君上神不一般都称锦砚为郡主吗,怎么又改口叫小闺女了。   天虞上神对着一条野猪腿比划着,切下来一块前腿肉,扔给嘘君:“老爷子专心剁肉,别唾沫星子飞的到处都是。”   长琴上神痛心疾首:“我风雅的榣山圣地啊,就这样给你们三个糟蹋了!”   我们三个很整齐地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别吃。”   长琴上神默默地退出了厨房。   包子上蒸笼的时候,又来了几个蹭饭的主儿。   “玦玦姨姨,今天你做包子啊,太好了,等会儿我带几个回太晨宫。父君娘亲又跑碧海苍灵补度蜜月去了,重霖做的饭忒难吃。”白央兴致勃勃地挤进厨房。   后面传来锦砚的声音:“白央你真是好意思。凡间有句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听说东华帝后擅长厨艺,你不会和你母后学吗?白玦,别理他,我给你送糖来了。”   唔,蛮好,又可以钻研怎么做甜汤。上回让白央捎给白辰的椰香红豆羹,白辰说味道不错。眼下草莓结的正好,我可以试着做一点草莓馅饼。   白央听到“糖”立刻苦了脸:“姨姨,你做的甜点,我不用试吃吧?”   锦砚鄙夷地看着他:“连甜食都怕。”   白央理直气壮:“我就是一只不爱吃甜食的狐狸,你能把我怎么样?”   锦砚更加鄙夷他:“连甜食都吃不下去,以后肯定追不到姑娘。”   白央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倒追我的姑娘能从东海排到西海,我还不稀罕呢!”   锦砚不甘示弱: “切,也没见其中哪个特别好,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长琴上神啧啧叹道:“现在的小神仙,真活泼。”   天虞上神却有些沧桑:“其实,是我们老了。想当年在水沼泽,我们不也如此。”   有他们在的榣山其实也是个热闹地儿,不是吗?   吃完包子,嘘君天虞两位上神负责收拾厨具碗筷,我和锦砚手拉手去摘草莓。白央提着个大篮子跟在后面,很是不爽。长琴上神吃多了有些撑,去后山打鼓消食去了。   “诶,我说锦砚,你表弟呢,他不是最爱往玦玦这儿跑的吗,他怎么没来?”白央提着篮子望向远方,心不在焉地道。   锦砚一脸惊悚的表情:“你不会是看上未初了吧!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们大紫明宫,是绝对拒绝断袖的。”   白央恨不得把篮子扔到锦砚头上:“你才断袖,你全家都断袖。”   锦砚正色道:“除了我外公,我全家都不是断袖。”   我笑岔了气,蹲在地上捶胸。   白央随手摘了一个草莓扔进篮子里:“你那表弟成日打阿玦的主意,我要提防着他。”   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还是头一回。   “放心好了,为了巩固他的太子之位,我爹娘准备把我嫁给他。”锦砚似不经意道,抢过篮子,走远了。   白央愣在原地。   我就说嘛,未初怎么可能喜欢我,我和他纯粹只是感情特别好的表兄妹。他要娶的是锦砚。诶,可怜的白央。   我推了推杵在原地不动的白央:“滚滚,白滚滚,呆了?”   白央抬头望天,银色的长发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飞扬:“玦玦,其实我挺羡慕你和糯米团子的。”   我苦笑:“我们有什么可羡慕的。一万年,我们都不知对方如今是什么模样。”若不是白辰一月三封信从不间断地和我联系,我只怕是等不下去了。   白央清冷的眼神略有波动:“神鬼两族需要一个契机修好,若是联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觉得我出现了幻听,或者是我的理解方式有问题。我狠狠掐了白央一下,他痛的皱了皱眉。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感了风寒,发烧了?”   他推开我的手:“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我摇头:“若锦砚真的喜欢未初呢?白央,仔细想想,你觉得你对锦砚有感觉,或许是因为她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倒追你的姑娘,对于你来说很新鲜。”   白央很严肃地看着我:“婚事要尽早考虑,晚了心爱的姑娘就会被别家定下。这算是白辰为数不多说的很有道理的话。”   “啊,哈哈,”我干笑,“是很有道理。”留下白央继续思考这不着边际的道理,我追赶锦砚去了。   我们摘了一大篮子的草莓。   我在厨房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做出了既能看又能吃的草莓馅饼。吃了大量试验品的白央痛苦地靠在桌边,一张像极了姐夫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玦玦姨姨,我不吃了。我现在胃里酸浪翻江倒海,再吃我就要吐了。”   锦砚提着一食盒完成品,准备回家:“我先回去了。白玦,上午的鸡蛋还有一点,你给这只吃不得甜食的狐狸烤一点鸡蛋皮磨成粉合着水灌下去,省得他真吐了。”   “好。”我很有效率地立刻去烤鸡蛋皮。   待锦砚走了,白央懒洋洋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倚着灶台:“玦玦,我仔细想过了,我不是因为觉得锦砚新鲜才对她有感觉的。”   我拍了他一脸蛋壳:“这话对锦砚说去。”   他十分愤慨地用法术把脸弄干净:“说了也不一定有用,她向来不喜欢我。”   我叹了口气:“喜欢不喜欢不是表面上看的出来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白央突然变得很严肃:“神鬼两族极有可能要联姻了。昨天姑爷爷还在和三太爷爷商议这件事。离镜鬼君不日便要派使者来详谈。”   姑父和三爷爷说的事,嘶,还真有可能。可为什么白辰没告诉我呢?   “白辰没和你说,大概是觉得这件事牵扯不到你们身上。”   “那是自然,姑父又不会像上代的老天君那样。至于我,天族又不是没有公主,支系的公主们自从姑父下旨废了侧妃的制度之后就断了不该有的念想,若是能嫁给鬼君或鬼族太子自然也会愿意,和我没什么关系。”   “但愿吧,不过玦玦,你有没有想过要嫁给白辰?”   “啊?”我觉得我没听清楚,“我才多大,怎么会想这种事。”   白央蓦地睁大眼睛:“你不是和他两情相悦吗?”   我摇头:“我们都还小呢。而且这之中还有些其他牵扯,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央忍不住用头去磕灶台:“你到底是年少老成还是年幼无知啊?”   我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不相见,不如不相逢   我烤好了鸡蛋皮,白央才服下去,突然榣山震了一震,桌子上的碗都打翻在地。好重的妖气啊。   长琴上神提着作为武器的六弦琴疾步走进来:“凿齿兽复活,正在日月山那边发狂,速随我去助战。”   唔,蛮好,又有架打。   少绾姨姨说过,拳头硬道理才硬。当然我的拳头是一点都不硬,不过打架也不一定要用拳头。这些年虽忙于学琵琶,但剑术也没荒废。而且长琴上神竟是个射箭的好手,他除了教我弹琵琶,还教我射箭。   日月山前白梨野,漫野梨树。此处原是古战场,二十余万年前许多大的战事都在此处发生。白梨野上的梨树几度毁于战火,却又几度自行复生,却再未开过花。故而西荒有传说,白梨野梨花重开之时,就是言思梨落归来之时。不过一万多年前梨花两度开放,也未见梨落苏醒,言思归来。   日月山是天枢,重、黎在此分天地,日月在此降落,嘘君上神在此主管日月星辰的运行。日月山,于天族而言,其实极为重要。   凿齿兽远古之时被射杀于寿华野,怨气不消,几度复生。梨落幼时,复生的凿齿兽跑到日月山作乱,将那时还是一片大菜田的白梨野毁的干净。年幼的梨落十分愤怒,用日月弓,碎星箭将凿齿兽射杀。凿齿兽的尸体被嘘君上神移走,但白梨野的土地被凿齿兽血浸伤,已是不能再种菜,于是就荒芜了下来。直到多年后言思上神为梨落上仙种下了漫野白梨,白梨野才复生机。   我和白央大老远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远远望去,天虞上神和体型巨大的凿齿兽完全不成比例。不过天虞上神的长枪招招凌厉,逼得凿齿兽连连后退。但天虞始终无法杀死凿齿兽。   “我弹曲让凿齿兽动作变慢,你们趁机去后面给它来两剑。”长琴上神小声嘱咐我们。   我们依计而行,却不料凿齿兽突然将手中盾牌朝后掷。我以极快的瞬步闪开,白央却躲避不及,被盾风扫落在地。   凿齿兽避开天虞,转而攻击我。   挽晖在手,我不慌不忙。封天剑阵使出,凿齿兽被封于其中。可我却又听见一个一个苍老而暴戾的声音在冷笑:“留光挽晖,仅余挽晖又能奈我何!”   留光挽晖?这么说,其实挽晖还有一柄对剑?糟糕,它竟破了封天剑阵!   “阿玦,小心!”这声音,陌生却又熟悉。难道是……   我分神之时,凿齿兽手中的巨棒朝我抡来。身旁剑光一闪,凿齿兽已失了一臂,痛嚎一声,黑血飞溅。身后的男子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筑剑阵挡去妖血。   我有些哽咽着问:“白辰,是……你吗?”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阿玦,别回头。你发过誓,不能见我,你不回头,就不算见到我。”   真的是白辰,真的是他。当年离天之时,师傅要我立誓,不学成绝不与白辰见面,否则天雷轰顶,荒火焚身。   我背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阿辰,你来了,真好。”   他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那边长琴上神以音为刃,攻击凿齿兽。天虞上神拿着弓箭,交到我手中:“白玦,杀了它。”   我搭箭拉弓,怎奈弓弦极紧,我力气不够大。白辰在我身后,握着我的手,帮我把弓弦拉开:“阿玦,你来瞄准。”   我们配合得极好,同时松手,箭正中凿齿兽的额心。   黑色的妖气从凿齿兽的额心爆出,渐渐消散。原来它的妖丹在额心,这还真是少见。怪不得它总能复生。   “太好了,终于射碎它的妖丹,让它不能复生了!”长琴上神表情痛快地说。   凿齿兽的长嚎响彻西荒,黑血打在梨树上,似下了一场血雨。我有点想吐。   无根水化成豪雨,似要把一切冲洗干净。白辰在背后,紧紧抱着我。滑落唇间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为何这般苦涩?   身后传来白央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白辰答道:“凿齿妖动,九重天亦有察觉,我奉命除妖。”   白央走到我面前,对白辰说:“你该松手了。”   圈着我的手环得更紧了,紧到我有些喘不过气。似是长叹一声,白辰终于松了手:“阿玦,我走了,保重。”   “你也保重。”我想拉住他,可我知道我不能。我还没有学成,我还不能见他。   我知道白辰走远了。   蹲在地上,我轻轻啜泣。白央亦蹲下来,拍着我的肩安慰我:“快了,玦玦,真的用不了多久的。”   我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知道我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我索性驾云回了榣山。 作者有话要说:   ☆、梨花开,卿颜展   衣服上沾了妖血,瘆的慌。我用法术弄了一大桶热水洗了个澡。披着中衣,我想起了白辰为我选的那条裙子,便拿出来穿上。我尚未及笄,不能绾髻,只拿红绸在肩下束住长发。穿戴整齐,我抱起焦桐琵琶去了白梨野。凿齿的妖气还未消散,必须要净化了才行。   到白梨野时,凿齿的尸体已被从玄丹山出来觅食的青鸟黄鸟移走。长琴上神正准备弹琴净化妖气。他看见我,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平静了下来,收了琴,转向天虞道:“去取阿姐的希音琵琶来吧。”   天虞上神看见我,也是愣住了,但马上又恢复常态,凝眉:“真的要这样吗?”   长琴上神点头:“今天,你也看到了。”   我听不懂他们的哑谜。   白央从后面把我长长的裙摆收好,施个法术让裙摆不会拖到地上也不至于露出脚上的绣鞋。保护好了这条应该是很精贵的裙子,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评到:“如果不想招来十里桃花,日后少穿红衣,尤其是曙红色。”   天虞上神拿来一把青玉做的琵琶,琵琶首雕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他郑重地把琵琶交到我手里,严肃道:“弹你心中所思所想。”   我心中所思所想?我最思的,不过是白辰;我最想的,不过是这漫野白梨开放。弹我心中所思所想,不过是……天易见,见伊难。   思我所思,想我所想,我弹出了那首曲子。曲初起,我听到了悠悠琯声。未初,为何是他,为何不能是白辰?   耳边尤听到锦砚在向白央解释,白梨野乃是神鬼两族交界之地,凿齿妖动,鬼族亦有察觉,故她和未初前来查看。   不再去听他们的细语,我专心弹琵琶。   一万年的相思,一万年的漫长等待。有白辰的存在,我怎可能无心无情,我又怎可能超然物外?我想要的,不过是和他长伴相依,生死不离。他于我,是兄长,是我心中不变的眷恋,亦是我此生最重要的男子。漫长的分离,断绝不了我心中的思念,反而会使我的心意更加坚定。   漫野白梨,开放了。   它们终于感知了我的心意,听懂了我的相思吗?白梨野的梨花,真的开了!   “阿姐,你可以安息了。”长琴上神抚着一支梨花,喃喃道。   天虞上神不言,从我手里夺过琵琶,疾步离去。不知何时到来嘘君上神安慰似的拍他的肩膀。   为何与我合奏的,是未初而不是白辰呢?   不再多想,我仰头望天,放声大喊:“白辰,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黑夜已经结束,火红的旭日冉冉升起于日月山上。天际祥云涌动,圣光普照。白辰最先从云头冲下,落到了我面前。他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凝视着我的双眼:“阿玦,我听到了。”   白辰,我的白辰,一万年,他眉眼未变,气质却沉稳了许多,让我觉得安心。相见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这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阿辰,我长大了。以后,我可以与你并肩而立了。”我亦伸手搭住他的肩。我想,我此时一定绽放出了我此生所能拥有的最美的笑容。   他莞尔:“我知道。阿玦,我来接你回家。”   我喉间一阵哽咽,泪如连珠子:“好,回家。”   师傅和十个师兄站在云头。师傅捻须而笑:“白玦,你学的很好。”   白辰在一边,向师傅拜道:“白梨野梨花已开,还请老君履行诺言。”   师傅笑容和蔼:“哦,贫道这不是来了吗?”   耳畔传来白央的密语传音:“玦玦,你快回九重天去吧,你的东西我来帮你收拾。”   我回身,向白梨野一拜。嘘君和长琴两位上神颔首微笑,天虞却一脸阴沉沉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我又望了一眼未初。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锦砚在一旁拉着他的衣袖,挥手向我告别。   别了,西荒。纵有不舍,我依然更渴望回到九重天。因为那里有白辰,那里才是我的家。   九重天春光正好,我们一行神仙浩浩荡荡地驾云飞向南天门。进南天门之前,白辰突然变出一只金簪,将我垂下的长发绾成发髻。我吃惊地望着他。他笑笑,伸手轻轻点了点我眉心的白梨花。   我先去了兜率宫,同师傅和众师兄叙话。师傅听我说完这万年来的种种,指点我一二。随后,我拜别师傅和众师兄,随白辰回了洗梧宫。   一览芳华桃花灼灼,姑姑同姑父正在赏花。见我们执手而归,姑父点头:“不错,都回来了。”   他们三个相视一笑,我却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   ☆、涅槃天火,燃魄合魂   今天过得十分精彩,以至于我已经没精神了。回到纯宜殿,小仙娥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供我沐浴。一万年未归,这纯宜殿却依旧是昔日素净朗阔的样子,一切都井井有条。我除了外衫和裙子,安然卧于榻上。躺下时头上的金簪硌了一下,我才想起白辰今日的举动有何不妥。   将金簪拔下,我翻了个身。床边有脚步声,我以为是服侍我的侍婢,没回头,倦倦道:“晚膳前再叫我。”   然而回答我的确是白辰:“很累吗。”   “嗯。”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他坐在床沿上:“有件事要告诉你,嗯,比较郑重。等你醒了我再慢慢和你说吧。”   “好……陪我一会儿。”我翻身对着他。他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抚着我的脸,柔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我已然睡去。   不想我这一睡,却睡了七天。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一个女子波澜壮阔的一生,有着说不尽的凄楚辛酸,亦有指点江山的豪迈洒脱。我好像还看见了漫天火光,熊熊燃烧,似乎永无熄灭之时,我跪在火中,听见了一首古老而深沉的歌谣。但梦醒后,我却又想不起我具体梦到了什么。   醒来时,眼前一片模糊。我想揉眼睛,却发现手动不了。   “玦丫头,醒了?”   我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一阵干哑:“折颜……我……我怎么……”   一勺药轻轻喂入我的口中,动作轻缓,似是女子。只听见折颜说:“别想太多,你劳心太过,旧疾又犯了。你爹娘三日前为你合了早年丢的一魄,现下闭关去了。你好好养着,会好的。”   我咳了一声,问:“为什么只有一魄?”   折颜静默了一会儿,说:“余下的一魄,回不来了。”   这个结局有点残忍,但这么多年我都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只是飞升上仙上神的劫,我凭着三魂六魄,又能否安然度过呢?   折颜又诊了一回脉,嘱咐两句,便推门出去了。他走了,我才开口:“明熹姐姐。”   明熹淡淡的“嗯”了一声,放下药碗,替我掖了掖被角:“玦玦,我去叫阿离来。”   “等一下,”我叫住她,“明熹姐姐,白辰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明熹默了默,又坐了下来:“他这些年越发勤勉,长进不少,不会再有神仙背后说他的是非。”   当年的事,原来明熹早就知道了。我微有赧然,缓缓开口:“他……很辛苦吧。”   明熹叹了口气:“心甘情愿,谈不上辛苦。玦玦,好好珍惜他,你们……来之不易。”说完,明熹亦开门出去了。   我躺在宽大的木榻上,想着明熹说的话。来之不易,是来之不易啊。   “呦,玦玦,想什么呢。”   声音成熟了不少,总是有一点调戏意味的语气却没变。唉,曦远骨子里,其实是像少绾姨姨的吧。   “远哥哥,怎么是你?”   曦远负手立于床边:“阿离在和叔叔商讨正事,诶,玦玦,听说你这些年琵琶学的不错,好了以后弹给我听啊。”   “曦远,你计划的太早了,”白央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玦玦此番,须得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哦,”曦远敷衍的应了一声,向我道,“好好歇着吧,我爹娘待会了来看你。”   嘶,他们两个怎么有点不对盘。   白央坐在床沿上:“你睡着了就高烧不退,把我们都吓坏了,折颜诊出你的魂魄异动,定魂珠怕是保不住你,不得已才把你爹娘从凡界招了回来替你合魂。哪想你余下的一魄怎么都找不回来,合魂的时候还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什么乱子?”   白央沉默,只看我的左手。   我这才注意到左手食指上沉沉的,抬头一看,竟是一枚硕大的黄金戒,戒面是一只腾飞的凤凰,凤眼上镶着一枚紫红的宝石。   “这……”   “合魂时大外公把玉玦塞在你手里,没想到你魂魄将合的时候,玉玦上突然燃起涅槃天火,那火只烧魂魄,你倒是没事,但你爹娘就受了重伤。后来你手上就多出这个戒指,取不下来。”   白央托着腮,看着我手上的凤戒。   阿爹阿娘受了重伤……为了我,他们在凡间奔波了那么多年,如今又受了重伤,可我却未能尽一天孝道。等我好一些,我一定要去青丘,尽一个女儿的本分。   抚摸着凤戒,我不由得叹息。本命玉玦,定魂珠,璇瑰玉镯,现在又多了凤戒。我的身上总是会多些不能拿下来的贵重首饰。唉,为什么呢?   “对了玦玦,今天我听到父君和绾姑姑提到……”   “阿玦,你醒了!”   白辰。   我侧身,向他微笑:“阿辰。”   白央站起来,抖抖衣襟:“那我就不打扰了。”   白辰毫不客气的把他送了出去。   我转向里侧,捂着嘴偷笑。   白辰把我从被子里捞起来,圈在怀中:“嗯,不错,长高了也长胖了,当年你走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现在终于有点存在感了。”   听他这话,我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有点蒙:“我长胖了?”   白辰哈哈大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对不起,我忘了姑娘家都最怕被说长胖。我的意思是你终于不再那么瘦巴巴,好像风能把你吹走样的。”   我逃离他的魔爪:“什么叫‘姑娘家都’。你认识很多小姑娘吗?”   白辰突然不笑了,那么定定的看着我,说:“我的阿玦长大了,会吃醋了。”   “谁是你的阿玦了!我才没吃醋呢!”我推开他,钻回被子里。   奈何他劲比我大得多,又把我圈回怀中:“除了我的亲妹妹,我就只关心过你这一个小姑娘。阿玦,三个月后我父君寿辰,有件大事……”   “三个月后的事三个月后再说吧,我要休息了。”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抬头看他。   他又抱了我一会儿,才松手:“好。”   静养了三个月,我渐渐恢复,只是体力有些差,走几步就会喘。明熹姐姐放下手头的事,天天看着我吃药。只是如今,我终觉得和她有些生分,却也说不出问题究竟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言思梨落   姑父寿辰,不多不少,请的神仙刚好坐满凌霄殿。   前几日,姑姑姑父明熹白辰白央轮番通知我,今日要盛装打扮。我不解,姑父寿辰,我穿那么好是作甚?白央却很严肃的说,我必须要做好表率,彰显青丘帝姬的风度威严。我一思忖,有姑姑和凤九姐姐在,我低调一点就好。不过明熹姐姐还是盯着我,让我穿上那条白辰特意选了料子做的红裙子,又为我梳了一个挽月望星髻,饰以攒丝累凤簪,凌霄花步摇。   我看明熹姐姐,却仅着暗紫镂花曳地裙,不过是一个卧云髻,一套白玉头面。我们共同行至凌霄宝殿。众神皆是一脸惊艳的神色,有些不常见我的神仙甚至掉了手中的杯子。   上首,鬼族来使,未初,更是一脸震惊。只见他比了个口型“很美”。   我看了一眼明熹,她一脸低调。明熹,你究竟要做什么。   白辰起身,亲手拉着我坐在他旁边,看向明熹的眼神却有些戒备。明熹依旧是冷着脸,坐到了曦远旁边。对面,曦远一脸玩味地看着我们三个。   寿宴该有的程序都走了一遍,便可正式开席。我不宜饮酒,白辰便差仙娥把我的全换成了果汁。   “现在就换?”我小声对白辰说,“待会儿我还要给姑父敬酒呢。”   白辰狡黠地笑了:“你也要帮父君灌醉娘亲吗?”   哦?哦……呵呵。   许是姑姑耳朵太好,听见了我们两个的私语。姑姑瞄了我一眼,扇子一顿,问:“明熹打扮的?”   我点了点头。姑姑这,不会是不高兴了吧?   不料姑姑却说:“不错,不愧是本上神的侄女。我那儿还有两条红裙子,记得去拿。”   我这才放下心来,应到:“是。”   姑姑说完,又看了一眼我的左手,继续给姑父剥瓜子去了。   我的左手……白辰,把你的龙爪拿开。   白辰只当没看到我的眼刀,很悠闲地用左手拿筷子。   他这算不算调戏?我是喜欢他没错,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如此举动。我同他,终究是……   戏台子上戏正演到精彩之处,殿中则觥筹交错。我手一翻,指甲扣在白辰的掌心,他才松了手。我“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专心看戏。   这出戏,剧情十分跌宕起伏。讲的是一个重臣的养女入国子监读书,结识了别国在此处为质子的三王子。那孤女是望族之后,一族皆为国捐躯,仅余她一个活在世上。孤女天性要强,什么事都力争做的最好,锋芒毕露,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才改了性,低调异常。三王子天性孤傲,一开始被孤女的张扬所吸引,觉得她配得上自己,暗中追求她,孤女亦倾心于三王子,两人私许终身。孤女原本与养父的另一个养子有婚约,却因为三王子而执意悔婚。后来三王子回国,孤女回到养父封地。三王子拥立次兄,终于手掌实权,于是向孤女求亲。这二人本该是喜结良缘,可三王子到孤女的府上迎亲时,国内传来宫变的消息。三王子知此时迎娶孤女必会牵累她,狠心当众悔婚。孤女不知原委,心如死灰。造化弄人,此次宫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国都欲分一杯羹,竟引得天下大乱。三王子内外交困,无暇亲自去向孤女解释。孤女之国亦遭敌国大军压境,孤女为保家国,亦披甲上阵。一场决战,敌军暗算孤女欲取其命,三王子提前知悉,抛下一切亲自来救孤女。   戏将至结局,耳畔传来少绾姨姨的密语传音: “玦玦,这戏如何?”   我抬头,望向对面的少绾姨姨,摇了摇头:“他们那样的个性,不会有好结局。”   少绾姨姨沉默了。   这时,一个崇恩圣帝座下的仙使来报,崇恩圣帝有要事要告知我,请我单独叙话。   白辰有些不满,不过崇恩圣帝曾是东华姐夫麾下的一员大将,在天族中有一定地位,他也不好明着拦我。   那仙使引我到了殿外的回廊。   崇恩圣帝见我,行了一个平礼:“贸然打扰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我急忙回礼:“不敢当,白玦本是晚辈。”   崇恩圣帝咳了一声,话入正题:“不知挽晖剑殿下用得可顺手?”   “此剑甚好。”挽晖,留光挽晖……   “当年有一事我未曾告知殿下。挽晖剑还有一柄对剑,叫留光,原是凤族言思上神所锻,为言思上神和……”   “梨落上仙的定情信物。”不知怎么的,我不顾礼节打断了他。   崇恩圣帝并不吃惊,神色如常:“殿下竟知道梨落上仙,那就一定知道日月山之战了。日月山之战,留光剑灰飞烟灭于夜忘川之箭下。我曾是梨落上仙的副将,日月山战后,我于白梨野找到挽晖收藏起来。直到一万四千年前,得知殿下握白梨玉玦而生,这白梨玉玦,元就是言思上神赠与梨落上仙之物……”   “神君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了。”   崇恩圣帝想要表达的,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我不愿这么想,我是白玦,青丘白玦,我只是白玦就可以了!   “阿玦,怎么这么久。”白辰也从殿中出来,寻到了我。   “我先告辞了,还望神君速速归席。”我点了点头,和白辰回到殿中。   我心里很乱,但不得不强装镇定。戏已结束,我没看着结局便问白辰:“阿离哥哥,那出戏结局如何?”   我很少叫他阿离,白辰一听到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回答了我:“三王子救援及时,保全孤女。战后三王子放下权势,携孤女隐居。”   “这怎么会是这样呢……”这结局,只有戏中才会有吧。   “玦玦,这结局不好吗?”凤九姐姐问我。   我紧握着玉杯,眼神飘向前方:“三王子心思深沉又狂妄傲慢,会看上孤女只是因为孤女的出众。后来孤女刻意低调,没了原来的肆意张扬,三王子对她的心自然就会慢慢淡了。孤女看似坚强,但那不过是她怯懦内心的掩饰。孤女的出身始终是她的痛处,她会爱上三王子,或许只是三王子的质子身份让她有同病相怜之感。至于无争,不过是她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三王子并没有更加怜惜她,孤女心中也必然会有怨气。孤女为三王子悔婚,但三王子却为了权势之争放弃她,她心中积淀的恨意,足以让她和三王子恩断义绝,怎么可能三王子救她一命就能原谅得了。而三王子醉心权利,即使会一时之间抛开手头之事独自去救孤女,也绝不可能放弃一切和孤女隐居。”   大概是都没想这么多,周围几个听到我这番言论的都无话可说。只有东华姐夫淡淡地说:“很有道理。”   我勉强一笑:“这不过是我胡乱分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心乱   戏台子上已换成了歌舞。这时,未初离开座位,拿着一杯酒走到我面前:“阿玦表妹,我敬你。”   我正犹豫要不要喝时,主座上的姑父突然发话:“殿下不妨稍等片刻,本君有大事要宣布。”   未初意味深长地看了姑父一眼,退了回去。   姑父宣布的事……   九重天与青丘再度联姻,聘青丘帝姬白玦为九重天天族太子白辰的太子妃。   我该高兴吗?我应该高兴啊。我喜欢白辰,万年前我或许不明白,可万年后我已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殿中众仙纷纷祝贺我们。我心中并无特别的欣喜之情,但此种情况下,却不得不露出喜悦的神色。订婚,订婚,我们青丘已出了一位天后,一位帝后,眼下再出一位天族太子妃,怨不得天上的神仙们都说,青丘帝姬个个都嫁的好。   可这样真的好吗?   如今的天君是我们白家的女婿,下一任天君是我们白家的外孙兼女婿。青丘白家的势力在神族过大,其他神族对比怎可能毫无怨言。自从少绾女君嫁给墨渊上神,神魔两族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鬼族被孤立,自然会担忧。而如今九重天青丘南荒联系愈发紧密,鬼族的鬼君或是未来的鬼君若不娶一位天族的公主,又怎能安心……原来如此,明熹早已知悉我与白辰的婚事,担心自己会被迫联姻鬼族,所以故意将我盛装打扮。她知道未初和我的交情,料定未初会选我,这样她便可逃脱联姻的命运。明熹啊明熹,你好糊涂,未初是离镜之子擎苍之孙,姑姑和姑父是绝不会把你嫁给他的啊,你又何苦害我?   我麻木地应付完了剩下的宴会,没有回洗梧宫,而是去了兜率宫找师傅。   回想当年在日月山后山的梨林初次见到天虞,他并未将我认成梨落。玄晶棺中的梨落的容颜我也依稀记得,她与我,并无特别相似之处。那崇恩圣帝又为何要暗示我,我就是梨落转世?或是说,他弄错了呢?可白梨玉玦,留光挽晖,还有日月山的种种,都牵扯着一段过往,一段我与梨落都身在其中的过往。   无论我要嫁给谁,以后我会走怎样的路,我必须要知道我到底是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如何去爱,又如何去……恨。   兜率宫一如既往的冷清。大师兄尹喜告诉我,师傅又下凡历劫去了。原来我不在的这一万年,师傅经常下凡历劫。我不明所以,大师兄解释,当年师傅将我罚下榣山之后,参不悟情字于神的意义,便主动下凡。   我靠在丹炉边听完大师兄的话,突然想到了兜率宫禁提言思之事。话说梨落之事我家里的长辈从未提起过,我贸然去问他们恐怕也不会明说,不如从兜率宫这里打开缺口。   “大师兄,能讲讲当年梨落上仙和言思上神的事吗?”我心里绕了七八圈,也没找出个好的开头,便直接问了。   大师兄花白的眉毛略微皱了皱,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崇恩圣帝暗示我,我就是梨落上仙转世。”在大师兄这位真人面前,说谎话没有意义,我以实情告知,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个藏不住话的竖子!”大师兄的语气微有愠怒,“小师妹,无论你是否为梨落转世,你始终是我们玄元十子的小师妹。更何况,你既是梨落转世,却也……”   “有玉清上相此言,言宴便可向天族讨个说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真像   我讶异的起身,看到了来者,凤族如今的族长,凤君言宴上神。他与折颜平辈,但年纪比折颜略小些。言宴,言思,莫不是兄弟。   “凤君何出此言?”大师兄开口。   言宴却没有回答他,直逼问我:“三嫂,你为何要答应天君指婚?三哥在你心目中,难道还比不过那个黄口小儿吗?”   他叫我三嫂。   我根本不知道从何回答他的问题,但言宴定是知道什么,我有些激动地问:“今日凌霄殿中的那出戏可是影射言思上神与梨落上仙,言思上神可是凤族的三皇子?”   言宴喟叹:“也是,你若转生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三嫂,三哥在当年凤族六君中排行第三,那出戏,除了结局,与你与三哥的过往无异。三嫂,难道从未有人对你提起过!”   我问大师兄:“大师兄,其实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大师兄不忍言语,只是点头。   我是梨落转生,而我周围所有的上古神祗都知道这件事,但都没告诉我。他们对我好,有几分是因为我是白玦,又有几分是因为我是梨落转世?   “我不是你的三嫂,我是青丘白玦,我和你们凤族没关系!”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夺路而去。   “三嫂,梨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当年若不是为了救你,三哥怎会弃凤族于不顾,凤族又怎会沦落到几近灭族的地步!”   他说言思为了救梨落弃凤族于不顾,凤族沦落到几近灭族的地步。是了,言思梨落的结局,长琴给我讲过的那个结局,言思为了救梨落,于神魔大战的战场上临阵换将,孤身到白梨野。可终究是以悲剧收尾,他舍命相救,梨落却又舍命替他求来生。   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心口剧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梨落,你对得起三哥吗?”   “言宴,住口!”   我抬头,看见折颜,东华,少绾他们都在。少绾扶起我我,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玦玦,没事的,这和你没关系。”   “言宴,梨落已逝,你何苦为难白玦。”折颜将言宴拦下。   少绾的语调似有些许苍凉:“乱世之中,谁都身不由己,谁对不起谁,谁又能对得起谁。这一切都是言思和梨落的事,与白玦无关。”   “难道她不是梨落转世吗?!”言宴咄咄逼人。   他们竟沉默了。   都这个时候,还要瞒我。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我觉得心口越来越痛,好似有千万根银针在我的心上一针一针地划下去。我只觉得胸中一阵剧痛,一口血吐了出来:“告诉我真像。”   “你自己看吧。”东华化出他在阿兰若之梦中打造的那面可观神仙前世的妙华镜,在我面前展现了梨落的转生。   呵,竟是如此。我到底是谁,谁也说不清。   那年,阿娘怀着我离家出走,却在西荒的日月山后着了仇家的道,噬魂咒侵体,眼见魂魄受损,就将噬魂咒引入腹中胎儿的魂上。当那胎儿之魂被噬得只剩一魂两魄时,梨落仙体内残存的三魂六魄化出,挡了剩下的咒。噬魂咒只要噬完三魂七魄就会消失,是梨落残魄救了我阿娘腹中胎儿。随后,梨落残魄与我阿娘腹中胎儿的残魄合魂。梨落仙陨时本就只剩下三魂六魄,合魂之后应有三魂六魄。但合魂时两股神力的冲撞,使得一魄散落大千凡世。这个新魂魄,便是如今我的魂魄。   不怨他们不肯告诉我。被父母抛弃,这种事,何其残忍。可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们。   我推开了少绾,独自,一步步走回洗梧宫,谁都没有拦我。或许梨落也曾是一个坚毅而孤独的女子,除了言思,谁也无法让她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可我终究不是梨落。一万四千年,我唯一梦到梨落的一次,便是在合魂的那一次。或许她的灵识在两生魄散时便已消陨,或许她的灵识沉寂在我的体内。只是我知道,我是白玦,青丘帝姬白玦。   未初在兜率宫门口,扶住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情绝意决   未初在兜率宫门口,扶住了我。   “阿玦表妹,你若不愿嫁给天族太子,悔婚也无妨。阿玦,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真的嫁给别的男子。”   我苦笑:“表哥,我喜欢的,是他。”   未初却似乎早已知晓了这个答案,轻声应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就好。你急怒攻心伤了元气,速去疗伤吧,别把定魂珠取下。”   这个时候你还要为我考虑吗,表哥。可不可以任性一回,对我发一次脾气,哪怕骂我一句也好。有白辰把我捧在手心里,就可以了。你真的,不要对我那么好。   “未初,只愿你的一生,不要被‘未有当初’束缚。”   他永远是那样,默默地,不要我回以相当的付出:“我今日所做的,无悔。”   他松了手。   白辰在洗梧宫宫门口等我。   我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他怀中。   我说,白辰,我要回青丘,待我飞升上仙,你便来迎娶我,可好?   他说,好,届时百里红妆,我亲自迎亲。   寿宴过后,未初他们很快就要回西荒了。我托未初带信给锦砚。联姻之事暂缓,表面上是因为没有适龄的公主,但实际上,我想,是未初只想娶我。表哥,对不起,如若注定要负,我必然负你。   我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把明熹堵在了一览芳华的桃花林中。   “玦玦,你想做什么?”明熹表面上还是那么冷静,但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在害怕。   “白明熹,我说我来找你算账,你是不是会借机参我一本?”我折了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把花瓣一点点捻下,撒在地上。   明熹明白我在说什么,冰冷的脸上略有愧色:“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我只是害怕。玦玦,不要怪我好吗?”   我把桃花枝“啪”得一声掰断:“白明熹,你真假。你是姑姑姑父最宝贝的小公主,他们怎么可能把你送去鬼族联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明熹没有再装下去,她走到我面前,俯视着我,顾盼生辉的美眸闪着狠厉的光芒:“白玦,这话由你说出来,真讽刺。你真的感觉不出来,父君和娘亲最疼爱的,不是阿离,不是我,而是你?”   我冷笑:“白明熹,那是你的亲爹亲娘,我不过是一个侄女,你爹娘疼我多半是可怜我,这种感情怎么比得过血脉至亲之间的爱!”   “我就是讨厌你!白玦,凭什么你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凭什么我的亲哥哥对你比对我好,凭什么你永远要压在我头上!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好姐姐,我也当累了,我不要你嫁给我哥哥,我就是不想你当我的嫂子!”   “明熹,其实这么多年,你总是让着我,不是心甘情愿的吧。我知道你很委屈,但你又凭什么要将我推给鬼族太子?我和白辰两情相悦!”   “白玦,我知道我吵不过你。好处都让你占尽了你还占着理。不过你等着,你选了阿离,你会付出代价,你付不起的代价!你等着!你们没有缘分,你等着吧!”   明熹在彻底失控之前拂袖而去,没留给她自己犯错的机会。我站在灼灼桃花之中,静默无言。   代价,除了和白辰生死永隔,我没有什么付不起的代价。明熹,为什么我和白辰没有缘分?难道说我的缘分,是言思的转世?我不在乎言思的转世是谁。我认定了白辰,什么前世之缘,都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归墟被困   我与赢若被困在归墟中已有三个月。   半年前,妖族叛乱。妖族兵分两路,一路袭我东北荒,另一路直捣北海。饶是三十多万年前妖族出了一对双生之龙,祸乱荒海,后被仙族斩杀,妖丹不消,埋于东北荒与北海。三十多万年后妖族的后生们不甘于被天族打压,起兵反叛,首领欲借双龙妖丹增强实力,便把主意打到东北荒和北海头上。   如今本君统领青丘五荒,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青丘子民不好战,但稍微操练一下,却又善战。   两万七千岁,我从祖父、父亲和叔叔们手中接过了整个九尾白狐族的帝位。从此,青丘五荒五帝,唯我一帝。这种无上的权利与尊荣,只怕是是天君之位能相匹敌。   在其位,谋其职。现如今我离三万岁还有几年,但已可独当一面。呵,这之中,又有不少梨落魂魄的功劳吧。   虽不喜北海,却还是和他们合作。北海如今的水君却也是一位女君——桑藉之女赢若。桑藉三子一女,唯有赢若精明强干,能承水君之位。   我与赢若本已将反叛的妖族逼入绝境,可那年轻的妖王不甘心就这样败了,设计,将我和赢若困入归墟中的虚空幻境,当然,那条笨妖龙自己也被关了进来。我可不会这么便宜就放过他。   “白玦,你外甥还没搬来救兵吗?”赢若以蛟龙原身趴在归墟中少见的陆地上,有气无力地问我。   我祭出玄火,慢慢烤着海里抓来的鱼:“虚空幻境若是那么容易找得到出的去,我们也不会被那个笨蛋骗进来。”   “你骂我笨,可你不也被我骗进来了。”妖王被缚灵锁绑着,却在言语上毫不认输。   我把滚烫的鱼头掰下来,塞妖王嘴里:“你要是真聪明,就该在刚进来的时候趁我们昏迷把我们都杀了。”   妖王愤愤把鱼头嚼碎吞下,骂到:“本王放你一命,你还不知恩!”   “当真是笨蛋。”我把鱼肉一点点喂给赢若,她吃完后,方慢悠悠吐出一句。   “你们!”   我们被困入虚空幻境时,赢若将妖王一起拉了进来,却被妖王重伤,如今是化成人形都不能。我虽趁妖王不备把他捆住,却又不能杀了他。虚空幻境的开启之法妖王知我不知,我唯有从他嘴里套话。可妖王又不是真傻,怎会放弃这个最后的筹码,咬紧牙关绝不说。   唉,怎么办呢,至多二十天,我的上仙之劫就要到了,被困在这里,我该怎么办呢。   突然想起半年前出征之时和白辰说过的话。我说,最迟一年,我的上仙之劫就要来了,你回去准备准备,该娶我了。他说,好,十一月廿二是个好日子,只要你走的动,我就来青丘迎亲。   当年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九重天,能不怪我的,只有白辰了吧。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出去。虚空幻境是上古妖术,妖族密传。要想出去,只有靠妖王。   我从一个问题想到另一个问题,越想越头疼。赢若突然哀叹一声:“白玦你别转了成吗,我晕了。”   “赢若,你想要快点出去吗?”   “嗯?”赢若有气无力地抬起蛟头。   我从袖带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妖王脸上擦了两下:“你吃过龙肉吗?”   “我好歹也是龙族的一种,你穿过狐裘吗?”   “我会把自己换下的毛收起来做衣服,现今已有两件狐裘。”   赢若又把头低了下去:“算了,随你,我吃不下去。”   妖王好像明白了我们在说什么,终于不再那么沉着淡定:“你想做什么?”   “你不告诉我我该怎么出去,凭我现在的修为我又出不去,不如用你的龙肉补一补,把修为提上去,直接碎了虚空幻境,然后好回家啊。”   赢若眼下虽是张龙脸,却还是一脸破灭的表情:“你当真是白玦?”   “你觉得谁敢冒充我,谁又能冒充我?”我解开妖王的外袍,刀开始在他身上擦。   赢若道:“你不是温和纯良,内敛端庄吗?吃一条已经化形的妖龙,有点残忍,不太符合你的形象。”   我浅笑:“传闻嘛,一向都不靠谱。本君若真的温和纯良,三千年前,本君的祖父父亲和叔叔们又怎会放心的把青丘交到本君手中。”温和纯良的,从来都是白玦而不是梨落,如今我即是白玦又是梨落,我怎么可能像原来那样温和纯良。   “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你到底要做什么!”妖王的语气中露出了慌张。   “我刚刚说过了,把你吃了啊,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好歹早知道我吃了谁。”   这个时候,如果赢若你没偷笑,气氛就更紧张了。别拆我台成吗。   妖王气急败坏:“你吃了本王,不怕遭天谴吗!”   我笑得更加灿烂:“不怕啊。我命由我不由天,天不管我。说吧,你叫什么?”   妖王咬牙,依旧不说。   这妖王的名字一直是个秘密,战前我打听不到,囚住他之后他也绝不肯说。一个妖王的名字捂那么严实定然有鬼,想必这就是虚空幻境的开启之法了。   “唔,其实我对龙的构造还是比较了解的,不过没有实际解剖过。今天嘛,就拿你来练手。”   “白玦你这个变态!”   “啊不好意思哈,本君真不是变态。”   我开始拿刀剥他的衣服。   “你不是已和天族太子有了婚约,怎还能随便看别的男子的身体!”   想让我害羞脸红?呵呵,你没这本事。   “本君未婚夫的容貌身材都是极品,所以像你这种货色本君不感兴趣。本君觉得,本君现在是在看食物,算不得随便看其他男子的身体。”   赢若突然开口:“白玦,你不会是已经和……”   “多话的话,把你也吃了哦。”   赢若闭嘴了。妖王抖了一抖。很好,就是要这个效果。   “本王叫胤祉。松开本王,本王放你们出去。”他终于拜下阵来。   我把刀在他的胸口轻轻划过,到没有留下伤痕:“胤祉吗,名字倒不错,可本君凭什么相信你。”   “我愿举族臣服于青丘。”   “你关了本君三个月,你全族有可能已被本君的外甥灭了。”   “你!”胤祉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咬牙切齿了。   我施了个小法,让刀尖立于他的肩膀上:“你们若安分守己,有苦向九重天禀报,莫贪婪,我姑父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哼,说的轻巧。你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会明白我们这种小族的辛酸!”   天之骄女吗,我却不再笑:“那天之骄女的苦楚,又会有谁懂呢。快放我出去吧,趁你们全族没被灭尽之前。”   我收了缚灵锁,胤祉正要施法,三道天雷却劈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上仙之劫   梨落之命不由天,可我也是白玦。唉,虽然做梨落比较轻松,但我还是更喜欢白玦这个身份。   “白玦,白玦!”   一万六千年前,我看清了自己究竟是谁,却又好奇自己的过往。然而,在妙华镜前看完梨落的一生,我却再也没有办法坦然面对那些上古神祗了。他们,根本就是把我当成梨落来养。教我梨落会的,送我梨落喜欢的,把我的一言一行都培养成昔日梨落的样子。一个个口口声声说梨落已经转生,就不必再为前生所累,可他们眼中,看到的是白玦还是梨落?   我知道梨落曾将少绾视为好友,知道梨落是最早追随东华的神祗之一,知道梨落于折颜有救命之恩,知道梨落被长琴视为亲姐,知道梨落欠了白止一个天大的恩情,还知道……梨落全族皆被父神逼得羽化以护天地。   梨落的一生,太苦。可我还是那句话,这与我白玦有何关系。   少绾说,若无梨落,你早已殒命噬魂咒下,眼下你的魂魄大半是梨落的,即使前尘往事已与你无关,你也不能说你不是梨落。   我祭出业火,让挽晖剑变成了一滩铁水,然后烧了焦桐琵琶,因为那本就是梨落的东西。最后,我将白梨玉玦摔在地上,绝尘而去。   回到青丘,爷爷和阿爹都没怪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青丘帝姬。随后,我变开始了青丘万余年的生活,未出东荒,直到这次兵乱。   “玦玦,挺住,”白央没了往日的沉稳,“把这药吃下去。”   耳边风声飒飒,转眼已回了青丘。我变成原身,一只焦了毛的小狐狸。   我用爪子挠了挠他:“滚滚,别管我,快去擒妖王。”   “这个时候别想那些。你爹和我外公都去主持局面,你安心养伤吧。”   “白辰呢?”   “和折颜在狐狸洞等。”   我身上一阵一阵抽着疼,不想再忍,我晕了过去。   疼着疼着,我又疼醒了。床边一碗氤氲的汤药,附带老凤凰折颜。   “为什么每回我醒来都是看见你。”我磨磨牙。   折颜挽起他花里胡哨的袖子,把药递给我:“上辈子欠你的。”   “别跟我提上辈子,小心我在我小叔叔面前说你坏话,”我把那药水一口饮尽,“小叔父你越发厉害了,这药一点都不苦。”   折颜默了默:“你舌头给雷劈坏了。”   给雷劈坏了?呵呵,其实是这些年吃药吃的太多,我已经分不出味道了。   “我睡了多久,白辰呢?”   “你睡了一个月,我在这儿。”掀帘而入的玄衣青年,正是白辰。   折颜禁不住我和白辰齐齐的眼刀,退了出去。   白辰一坐下来,我便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上回你还说天雷劈了一点都不疼,骗子。”   他把我的手按下,顺势将我压倒在床上:“不那么说,你还要哭。阿玦,你是哭不得的。”言罢,他吻了吻我的双眼。   “唔,白辰,你弄得我眼睛好痒。”我伸出另一只手,挠他的颈侧。   他松了手,把我扶起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饶是稀松平常的事,我还是回回脸红:“你……”   “又不是没看过,这一个月都是我给你上的药,”他动作自然,“还是说,阿玦你忘了,小时候我给你洗澡的事?”   上衣已经褪尽,我背对着他。他温暖的手缓缓滑过我光裸的脊背,轻轻摩挲我背上的伤痕。我微颤,道:“会留疤吗?”   他却又吻了上去:“即使留疤,也很美。”突然,他原本横在我腰际的手缓缓上移,指尖扫过的每一处都如火般滚烫。   “白辰,不要……”   “不要什么?”他的吻,又落在我的肩头,“阿玦,自你出征,已经七个多月了。”   “伤……还在痛……”我止不住呻吟了一声,白辰越发冷静不下来,最后却还是忍住了。他把衣服给我胡乱一套,拿被子把我裹了起来,抱着我躺在床上:“睡觉,起来后说我们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终成眷属谈何易   十月的青丘正值秋末,草木凋零。十一月成亲有点赶,阿爹和姑姑商量过后,将婚期定在了明年八月廿二。白辰嫌晚,我却觉得早了些。况且八月廿二,是未初的生日。   上一次的妖族动乱出了结果。叛党悉数伏诛,降者不杀并给予安抚。妖王胤祉现在正被囚禁在北海水晶宫,于明年二月移至九重天锁妖塔。这事算是差不多完结了,我就把余下的琐事交给白央,自己安心休养。   我现在已经是白玦上仙了,嗯,感觉不错,比白央曦远明熹都要早,很有成就感。   白辰被姑父召回九重天,准备成亲的事。他的景成宫完工不久,需要好好布置一下。姑父放他一年的假,专心准备婚事。   他在青丘赖了四千年,现下突然不长待了,我有点不习惯。   在折颜的精心调理和师父的无敌丹药双重作用下,我好的很快。而且白央寻来一株二万年的寰月凌雪花给我炖汤,我服下之后,身子骨健朗了许多。寰月凌雪花生在西荒,极难开放,白央真够意思,居然给我找到了这个。想起四千年前白辰历劫之后,可是足足躺了半年。   已至初冬,我披了一件我自己换下的狐狸毛做的披风站在一座小山岗上看月亮。夜风有点冷,我裹紧了披风准备回狐狸洞,突然,一个女子叫住了我。   “白玦帝君。”   我略微掀起帽檐以免遮挡视线,看清了原来是赢若:“北海水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她突然深深一揖,道:“赢若恳求帝君帮忙,救救胤祉!”   啊?感情关了两个月,还关出感情来了!   “他不是在你北海待着吗?”我折了支白残,任花瓣在风中散去。   赢若起身,咬咬唇,说:“求帝君放过胤祉,不要将胤祉关入锁妖塔!”   “这……我会和我外甥说,至于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放过也无妨,全当行善。   “帝君应知,此事,不是白央君说了算。”   赢若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个作风狠辣的女君还少有这般柔弱模样。她的容貌多承其母,倒也是天生柔弱之态。唉,算了,白辰是司法天神,我去求他。   “我会向天君和天族太子求情。好歹那也是你堂哥和侄子,你随我一起上天吧。”   “多谢帝君!”她几欲下跪,被我扶住了。论辈分她是白辰的堂姑,真跪了我,我还不得折寿。   今夜被赢若这么一闹腾,我全然没了睡意,索性去炎华洞中打坐。洞中清寒,我施了仙气护体。静修了一夜,清晨我才出了炎华洞,却看见白辰靠在洞口,睡得正香。他身上穿的单薄,我便解开披风,轻轻拥住他。   “阿玦,”我的动作很轻,却还是惊醒了他,“怎么晚上没睡。”   “白辰,”我伏在他怀里,“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总是那么难呢?”   “以前会,以后不会。”他摸了摸我的头,安慰我。   我趴在他怀里,静静的想,我们要在一起,绝不会那么难。   三天后,我和赢若一起上九重天替胤祉求情。   不出我预料,姑父没答应。   胤祉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这次战争青丘和北海都损失惨重。赢若是个明事理的,却又很固执。出了南天门,她对我说,白玦,谢谢你帮我,但我想和胤祉永远相守,我不会放弃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   回到青丘,我在一棵光秃秃的梨树下寻到了喝的醉醺醺的白央,差他去西荒送请柬。当年神鬼两族的联姻之事到底是没成,不过未初也没有和锦砚订婚。白央说他还有机会,所以没事就去西荒缠锦砚。不过锦砚一直没应他。   我们这一辈,情路多坎坷,我和白辰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能得一个会在我柔弱时给我依靠,在我恐惧时拥我入怀,在我意气风发时与我并肩的男子为夫,我很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嫁衣如血红妆泪   当九重天的喜乐声传至青丘,隔着往生海,我看见了一身大红喜服的白辰。他履行了承诺,百里红妆,亲自迎亲。   一切都很圆满,不是吗。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之事。   一十一天,景成宫门前,锦砚孤身拦住了喜轿。   “白玦,你下来,去见我表弟一眼!”   锦砚,未初都放弃了,你又为何要这样。   “锦儿别胡闹,”白央抱住她,想把她拖走,“此事关乎两族颜面。”   锦砚在白央怀中拼命挣扎,大喊:“白玦你有没有良心!未初救了你多少次,你有把他放在心里吗?若不是他以心头血催生寰月花给你疗伤,你能坐在这里吗?白玦,未初他快不行了,你就去见他一眼,就一眼,我求求你了……”   她的怒骂,逐渐变成了哀求。   我的心,有些痛。未初,未初……   “待我与太子殿下拜堂之后,我就会去见表哥。”我硬生生是将指甲嵌入掌心,流下了鲜血,才说出了这句话。   “白玦,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有没有良心!你……”白央没有让锦砚再说,打晕了她。   我听见了白辰的密语传音:“阿玦,你能这样,我很开心。拜堂之后,我陪你一起去。”   把成婚要走的步骤都走了一遍,尤其是同祭天地,之后,不顾众仙家的怪异的目光,白辰牵着我出了景成宫。   “我帮你把盖头掀了吧,盖着不好看路。”白辰说完,就伸手来掀。   他只掀起一个角,挂在凤冠上,我凝望着同是一身大红的他,心里说不出滋味:“阿辰,谢谢你。”   他搂住我的腰,驾云而起:“都是夫妻了,何必言谢。”   可我们没能离开九重天,甚至都没能离开一十一天。二十七天的锁妖塔,有仙者闯入。   有其父必有其女,赢若,你父亲尚有长依相助,你呢,为了一个不过相处五个月的男子,值得吗?   白辰是如今九重天上的司法天神,此事,还真归他管。   “等我还是一起。”   “一起吧,快点。”   赢若会趁这个时候闯锁妖塔,就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二十七天妖气冲天,负责镇守的仙伯正努力镇压。白辰祭出太阿剑,与逸出的妖灵作战。我祭出望月戟助阵。塔下一阵骚动,赢若扶着胤祉,踉跄着往外走。我降到地上,站在了他们面前。   “为什么?”我拦在了他们面前。   赢若咳出一口鲜血:“我爱他。”   胤祉拽着她,吐的血比她还多:“傻丫头……不值……”   其实,为了心爱的男子,哪有什么值不值。   “我怎么能看你死在我的面前……”赢若撑着,一步步往前走,“哪怕与天地为敌。”   我怎么能看你死在我的面前。   当年我在妙华镜中看到,言思也是这么对梨落说的。   梨落抱着浑身是血的言思,流下两行血泪,说:“既已赠我玉玦,又为何要替我挡下夜忘川之箭。”   言思将梨落的长发摁在心口,说:“我怎么能看你死在我的面前。”   我向姑父求情。姑父终究是给了我这个面子,只判处赢若削去北海水君之位,仙籍永除,未再对她和胤祉做出其他惩罚。   随后,我和白辰脚不沾地地赶往大紫明宫。      那日,我不该去见未初,至少不该穿着喜服去见他。   闰八月廿二,是未初的生日。我在他的三万两千一百一十二岁生日那天,嫁给了我心爱的白辰。这是我这仅有三万年的短短的一生,最不后悔的事。哪怕再让我活一百次一千次,我也不后悔。   进入大紫明宫之前,我突然对白辰说:“我原以为,我这一生会平平淡淡地过去,没想到,才开了个头,就这么精彩。”   他沉着脸:“嗯。”   我伸手,抚平他深蹙的眉:“以后不要这么精彩了。”   他释然地笑了:“好,以后我们两个,平平淡淡地过。”   未初处于昏迷状态,脸完全没有血色,已呈油尽灯枯之像。胭脂红着眼睛,絮絮叨叨地说,寰月凌雪花必须要心头血浇灌,一月一碗,再辅以神力,三千年发芽,三千年长叶,三千年开花。这株寰月凌雪花,是未初早就为我历天劫准备的。他一直偷偷地栽培,将这个秘密作为只有他知道的唯一的秘密。我天劫之后,他托锦砚将花给我。他怕我心里有负担,不让锦砚说实话。但纸哪里包的住火,他原本已经好起来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来。想当年,凭姑姑那样的道行,连取七日心头血都险些丧命。未初本来就没有完全好,他这一万五千年,元气大伤。   “其实我可以救他,”我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胭脂,“折颜教过我,鬼族婴儿天生魂魄不全者,须以定魂珠护魂,再以九尾白狐心头血补元。待魂魄集齐,便终生无恙。现在他的魂魄上有护魂诀,法同定魂珠,他的魂魄已齐,需要的就是一碗九尾白狐的心头血。既然他需要,我给。我欠他太多,能还多少,是多少。”   我取出匕首,化出一个碗,正欲朝心口刺下,昏迷着的未初突然伸出手:“阿玦,不……”   “永远不要再对我好,你的爱,太沉重。”   这句话何其残忍,我又是何其心狠的女子。可若不这样,他还会这么傻。未初,我不要你爱我,我不要你的痴情。你就不能别对我那么好?你对你自己好一点行不行!   白央拉起锦砚,避了出去。胭脂捂住未初的眼睛,转过头去。   “阿玦……”白辰拥着我,喃喃念到。   “你们逼我来这里,也就是为了这碗心头血吧。此生最后一次,未初,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这等绝情之话,也只有我这样的绝情女子,才说的出口。   刀入心口,好痛。但我还是捏诀,引出了最精纯的心头血。   “九尾白狐的心头元血,够他恢复了,”白辰为我止了血,我咬着牙走到床边,把血喂给未初,“再被你们算计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白玦,对不起……”锦砚倒在白央怀中,泪流满面。   我看着锦砚,心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友情:“我以为,我和你可以永远做朋友。”   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累了。   “阿玦!”床上的未初突然醒了,脸色比方才红润了许多,他一睁眼,便是一身大红喜服的我,“原来不是梦,真的是你,你真的……”   “是的,我成亲了,嫁给了天族太子,嫁给了我真正心爱的男子。未初,我欠你的心头血已还,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他眼中的痛,亦深深刺痛了我的眼,我的心。如果没有亲眼看到我和白辰穿着喜服,或许在他心中还可以保留一个美好的幻梦。那个梦中,我只是和我的另一个表哥订了婚,那个梦中,我还依旧只是青丘狐帝白玦,那个梦中,我随时可能解除婚约嫁给他。但这一切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我,是亲手,彻底碎了他最后的梦。   白辰扶着我,离开了大紫明宫。随后白央也跟了上来。犹听到身后未初的痛呼。可那一声声的阿玦,本就不是他应该叫的。这世上,有白辰叫我阿玦就够了。   我不知道,未初的元神内,竟像我当初合魂时那样,燃起了涅槃天火。若是知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涅槃梦魇   回到景成宫,白辰直接抱着我进了新房。房内的布置我很喜欢。落地榻,层层纱帘。窗边有一架梨木长桌,窗外隔着湖,正好可以看到园中景色。   他替我除了凤冠霞帔,打散繁复的发髻,解我的腰带。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停了下来,打开榻边的柜子翻出一盒膏药。   “你的伤口太深,我的止血咒撑不了太久,还是赶紧上药吧。”   “唔,这药我也有,”我打开玉盒,用指尖轻轻挑起些许带着馨香的淡黄色药膏,“折颜配的,特管用,平时上战场我一直带着。”   我解了他的咒,伤口上的血果然又渗了出来,染红了大红的中衣。白辰皱了皱眉,要替我上药。   “止血之前,先……舔一下吧。”   白辰的脸色很奇怪。   “嗯……反正都流出来了,别浪费……”我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白辰难得脸红了。   “阿辰……”   “阿玦,你给我老实一点!”   白辰,其实我真没别的意思。   最终新婚夜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咳咳,所谓有惊无险,至少我的状况比当初新婚后的成玉要好多了。      景成宫中种满了我最喜爱的梨花,只可惜八月是收获的季节,只有梨果没有梨花。   “阿玦,吃梨吗?”白辰端了一盘削好的雪梨放在桌上。   我靠在梨花长案上看医书:“阿辰,专心看奏折。”   白辰挤到我的椅子上,挪来挪去,硬是把我放在了他的腿上:“这样我就可以专心了。”   坏龙,借机揩油是吧。   唉,算了,反正你现在揩我的油不犯天条。   白辰去药君那里寻来许多好药,我虽取了一碗心头血,却很快就好了。不过最大的功劳却还是那株寰月凌雪花。我在折颜编的古董医书上读到过“寰月凌雪花,补元益气,回天之效,体弱者服之可使神体强健,尤益凤族,可造凤凰原身”,其实寰月凌雪花比医书上写的还要好,这一点从我身上可以体现出来。服过寰月花之后,即使取了心头血,也无大碍。   婚后的日子十分悠闲。我把青丘的小事都交给白央打理,只有大事才亲自处理。不过妖族一战之后,青丘也没什么大事了,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和白辰一起学着处理九重天上的政务。   我虽嫁上了九重天,却没有放弃青丘帝位。说到底,是我没当过瘾吧。虽然我不愿承认我是梨落,但我确实和梨落是那么的相似。对权利的渴望,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温和外表下狠决的心,我一样都没差。只是我比梨落幸运的太多,我有白辰,能让我柔弱让我有所依靠的白辰。   我没再和未初有一丝交集,直到七年之后,我有了身孕。   才三万岁出头就要当娘,委实早了些。当年凤九姐姐也没这么早的。不过九尾白狐怀胎不容易,怀个混血的胎更不容易。现在怀上了也好,早点把儿子生了,趁姑姑还有闲工夫给姑姑带。我才不要带孩子呢。听成玉说白辰小时候那么顽皮,我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好吧,我最烦麻烦的小孩子了。儿子,对不住哈,你要是不乖,母妃就把你给祖母去。   不过我有了身孕,最闷闷不乐的是白辰。至于为什么,就是那么为什么呗。   我怀孕以来,经常心神不宁。我夜夜梦魇,梦中都是一场大火——涅槃天火。   “啊——”我猛然惊醒,发觉自己一身冷汗。身旁的白辰亦是醒了,揽住我的腰:“阿玦,又怎么了。”   “盯着鬼族,恐有变故。”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想到了这个。   白辰拥住我:“别担心,阿玦,我会护着你的。”   “嗯。”我靠在他怀里,茫然的看着窗外的梨林。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生旧怨今生恨   大紫明宫传来宫变的消息,原鬼君离镜被软禁,大皇子未初蓝袍加身,成为了新的鬼君。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夺妻为由,向天族发起战争。他这样,是指明了要和白辰对上,白辰知道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主动请缨,领十万天兵出站。不过白辰到底是太年轻,长辈们放心不下,便由墨渊伯父在旁提点,此外各家的小辈们,白央曦远明熹,全部都跟着上战场历练。   未初发兵的缘由,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夺妻,夺妻,未初,我与你不过是表兄妹,并无婚约,何来夺妻之说。   然而锦砚的出现,解决了我的疑惑。   七月流火,我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初为母亲,我十分忐忑不安,偏偏丈夫在战场上,又揪得我寝食难安。姑姑,少绾伯母和凤九姐姐轮着陪我,却难以让我展眉。我知道这是心病,但我又无可奈何。就算白辰三天一封信地和我联系,我也还是害怕,真的好怕。原来当初与妖族一战,白辰等我的滋味是那么的难熬。   那日我正在景成宫中的梨林里散步,突然白央急急地闯进来,拽起我就走。   “白滚滚你慢一点,我快得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快不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送了手:“对不起,姨姨,我……事情紧急,你先和我走吧。”   我蓦然一惊:“白辰怎么了!”   “不是,是……”他吞吞吐吐,“锦砚有件大事要告诉你。这事她只和墨渊上神说了,墨渊上神竟换下白辰,亲自上阵。她不肯告诉我们,求我带她来见你。”   能让墨渊上神亲自上阵的对手……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可就是我想的那样。   锦砚受了很重的伤,明丽的脸上甚至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她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说:“白玦……求你……救……救救鬼族……未初……是……是言思……他……只要……鬼族灭亡……”   多少怨恨,看到她这样,也消解了,我握着她的手,问:“你是说未初是言思的转世,他挑起战争是为了灭亡鬼族,替他和梨落报仇。”   锦砚点头。   我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言思和梨落的婚事,同当年凤九姐姐和东华姐夫有点像。言思和梨落早就私下里在女娲娘娘那里记了名做夫妻,言思迎娶梨落之时却又逢凤族生变,害怕牵连梨落便当众悔婚,但言思虽赠了块玉玦给梨落,却未和她和离。我问了寒山真人,真人说他们依旧算是夫妻。   心里转了一圈,我终是想了些办法。锦砚在太晨宫养伤,不用我管。我让白央去请了折颜来。折颜好歹是四海八荒第一只凤凰,我请他稳住凤族,尤其是稳住言宴。言宴与言思是一场火里烧出来的亲兄弟,言思若是找他,他必然会答应。眼下白辰的敌人能少一个是一个。日月山和榣山的三位上神本来就对言思不满,这我到不用担心。   现在只愿墨渊上神能早日取胜了。   九月,孩子出世。早产了一个月,但毕竟怀了近三年,也不大要紧。那天,白辰从战场上赶了回来,不顾九重天上的许多规矩,在我身边守着,直到我们母子平安。儿子的原身是条白龙,白辰为他取了个小名,阿宁。   白辰握着我的手,说:“阿玦,等我,等孩子满月的那一天,我一定凯旋归来。”   纵有不舍,我却没掉一滴眼泪:“好,我等你。”   白辰留给我一个英挺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   “阿辰,小心夜忘川之箭!”   我火速派使者通知谢孤栦,让他封了夜忘川往生火。果然,没过几天,就有鬼族出现在夜忘川往生火附近。又过了几天,传来了白辰被围困的消息。   言思,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两生恨生死永隔   我抱着阿宁站在光秃秃的梨林中,姑姑姐姐大伯母都坐在石凳子上喝茶,不时聊点轻松的话题想让我放松。突然一阵阴风刮来,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落落,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退后一步,躲到姑姑身后,凤九姐姐接过阿宁,转身去了太晨宫。少绾伯母站了出来:“你就是未初,或是说,言思。”   “哦,少绾,你竟然真的嫁给了墨渊。”言思嘴角一勾,便是万种风情。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脸庞,可那神色,却是那么陌生。   言思的笑容,好似冬日的阳光,他看了我一眼,说:“落落,白家的恩也报了,我们回家吧。”   白家的恩……梨落欠白家的,不!为什么要提那件事。那纵然是梨落和言思的事,可那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污点。   “言思上神,老身的儿媳虽是梨落上仙转世,却并无前世记忆,还请上神不要再纠缠。”姑姑虽然说的客气,但玉清昆仑扇已然在手。   “哈哈哈哈……”言思放声大笑,“纠缠,落落,我就是要与你纠缠。你欠我的,我欠你的,谁都不能还清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站了出来:“言思,我不是梨落。梨落已逝,我也仅有她的两魂四魄。”我看见言思的左手食指上,也有一枚凤戒。我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身后。这戒指要是能拿的下来该多好。   言思神色微变:“白梨玉玦呢?”   “我扔了。”   “挽晖呢?”   “烧了,和焦桐琵琶一起烧了。”   言思陡然生怒:“你竟然这样!梨落,你的心可真够狠的!”   “我不是梨落!” 我重申,“言思,我不是梨落,我要梨落的东西做什么?”   少绾突然把一件东西扔到了他面前。言思接住,突然吐了一口血。他的神色,好悲伤。我仔细一看,那竟是白梨玉玦。原来当日我砸玉,是少绾替我把玉玦收了起来。   言思,我真的不是梨落。梨落已经死了,二十三万年前就死了。   “白玦,你还我梨落!”他长剑出手直指我咽喉。   姑姑挥扇挡下他的剑,少绾把我护在身后。   我神色悲悯,语调苦涩:“言思,你要我把她还你,可是,我该如何还呢?我的魂魄,是梨落和白玦的残魄共同组成,不可分割。你要我把梨落还你,那谁把我的未初表哥还我!”   “哦,呵呵,”言思冷笑,“阿玦表妹,我就是你的表哥,不过我前世的记忆苏醒了。这还多亏了你的心头血使我燃起涅槃天火。”   竟然是我……   不,不可能,他不是未初,他绝对不是未初!我情绪激动,心疾隐隐有发作的迹象,但此刻,我无论如何都要撑住:“你不是我的表哥,未初他绝对不会这样伤我!你到底把未初怎么了!”   “这个问题,你自己应该最清楚。白玦,若不是未初心死,我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苏醒。你既然不爱他,又为什么要接受他对你的好?你只想着自己的幸福,所以就牺牲他!白玦,你根本配不上未初的爱!未初的神识,已经灰飞烟灭了。白玦,这都是你害的!”   少绾的长枪突然刺向言思:“你要向鬼族复仇,何苦连累玦玦!若不是她用元神养着梨落的魂魄,梨落早就灰飞烟灭了。”   “嫁给了墨渊,所以也就变得道貌岸然了吗?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若不是落落替她挡噬魂咒,落落的魂魄怎会飞散?当年的事,是神鬼魔三族欠我和梨落的,我不过是要拿回我们应得的。少绾,不要忘了,两生族和父神,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啊。”   两生族和父神的不共戴天之仇?他指的是父神逼迫两生族集体羽化,用两生魄来修补折断的天枢吗?言思有未初的记忆,那么他必然见过姑父和墨渊上神。肯定会想到他们之间的关联。若他认定了姑父是父神次子,那么他的复仇对象里,是不是也会有白辰!   少绾劝道:“言思,事隔二十三万年,当年害死你和梨落的仇家我们都替你们杀绝了,你就不能放下吗。”   “见死不救的你们,没有资格让我放下。”言思艳丽华美的脸上神情如北荒常年不化的冰一般寒冷。   “白玦,你还不了我的落落,是要付出代价的,”言思突然变得透明,渐渐消失,“你也该体会一下,生死永隔……”   生死永隔,他用什么让我和白辰生……不会的,我和白辰一定可以永远相守。他会做什么呢。   “玦玦!”凤九姐姐气喘吁吁地跑来,“东华让我告诉你,凤凰涅槃之火锻造,鬼族阴魂淬箭,也可重造夜忘川之箭!”   涅槃天火,凤族,同样的凤戒……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冒险一试了。   不顾长辈们的劝阻,不顾我还没出月子的孱弱仙体,我带着结魄灯去了战场。凤九姐姐不放心我,跟着我一起去了。临行前,我请姑姑把这件事通知我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白梨落,与君绝   白辰被困在日月山前的白梨野上。   因日月山是九重天的门户转轴,所以远古魔鬼两族与神族打仗时,就计划毁去日月山,断天枢。当年梨落上仙和天虞上神皆是东华帝君座下的战将。鬼族大军压境攻打日月山,当时神族主要耗在和魔族的战场上,无暇救援。天虞负重伤,梨落死守在白梨野前整整八十一日。最后一战,梨落以寡敌众,连斩鬼族七员大将,却险些灰飞烟灭于鬼族的夜忘川之箭下。那时,身为凤族大将的言思孤身来救,替梨落挡箭,魂飞魄散。梨落悲恸难抑,散两生魄为言思求来生,自己却神迹永失。言思魂飞魄散时,燃起涅槃天火。涅槃天火在白梨野上燃了三天,将漫野梨树焚尽,却也挡了鬼族三天。到第四天,东华帝君的援军到来,鬼族被全线击溃。言思燃起涅槃天火,尸骨无存。天虞偷偷把梨落的仙体保了下来,并暗中为她集魂。这么一过,就是二十多万年。   言思似乎是想重演当年的日月山之战,一方面指挥大军围困日月山意图摧毁天枢,另一方面从各个方向拖住援军。   我找到白央,一起拼杀了三天三夜,终于到了白梨野。   大雪弥漫在空中,白梨野上的白梨花反季开放,异常繁盛。神鬼两族将士的鲜血浸润着梨树的根,有些梨花,竟染上了血红色。我看见对面鬼族的阵前,炫目的红色火光布满灰暗的天幕。凤凰涅槃之火锻造,鬼族阴魂淬箭,你果然重造了夜忘川之箭。谢孤栦封了夜忘川往生火,你就用你自己的魂魄来造箭。言思,你要以死相拼吗,你得不到梨落,是不是白辰也休想和我天荒地老呢?   我不会让你如愿,不会。   我祭出望月戟,和白央一起在冲入鬼族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离白辰越来越近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可是……   夜忘川之箭飞过来的一刹那,我把结魄灯扔给白央,纵身飞向白辰。他筑起剑阵,挡下了夜忘川之箭的第一穿。再筑一阵已来不及了,他后退,收剑相挡。可区区一把太阿剑,又怎能挡得住夜忘川之箭?   太阿剑渐渐化为齑粉,白辰以神力为壁相挡,却并不是夜忘川之箭的对手。他一口鲜血吐出来,朝后退了一步。   “白辰!”   一瞬身挡在他面前之时,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叫他的名字。夜忘川之箭插在我的胸口,叫嚣着,侵蚀着我的魂魄。未初送我的定魂珠勉励支撑着我的魂魄。言思,二十三万年前你替我挡下夜忘川之之箭,今日,我受你亲手打造亲手所射的夜忘川之箭,算是还清你舍命相救的情。我还是梨落时你对我的爱,我也以往生魄为你求来生为代价,还清你了。今生同未初的情分,我以心头血为代价,与你两清。言思,我白玦与你,再无瓜葛。   “阿玦,别死!阿玦!”白辰喊着我的名字。   我是白辰的白玦,不是言思的梨落啊。阿辰,只有你最懂我。   “这回我恐怕要到你生日那天才能回来,乖乖待着别乱跑啊。”   我宁愿从未去过西荒白梨野,从未见过未初。   “这是我自己打的镯子,以后你戴着,就当是我在身边了。”   其实,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阿玦,等我学成归来,我们也就都长大了。阿玦,等我可好?”   我想等,可我又怕我太思念你,等不下去。   “阿玦,等你再长大一点,你还不知要倾倒多少男子呢。”   这世间男子,只倾倒你一个,足矣。   “阿玦,再等我一万年,一万年后,我一定会有足够的能力,能与你朝夕相伴,再不分离。 ”   你说到做到,可我,却要先你而去了。   “阿玦,别回头。你发过誓,不能见我,你不回头,就不算见到我。”   你知道,我究竟是多努力,才做到不回头看你的吗?   “阿玦,我来接你回家。”   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别担心,阿玦,我会护着你的。”   护着我,其实很累吧。白辰,我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你操心呢。   “阿玦,等我,等孩子满月的那一天,我一定凯旋归来。”   对不起,这一次,我再也等不了你了。   我用最后的力气,拔下了夜忘川之箭。定魂珠在那一瞬间,碎了。我想看清白辰的脸,可是我的眼前已模糊一片。再不告诉你,恐怕就没机会了。   “白辰,我白玦……爱你……死生不渝……”   还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已经说不出口了。对不起,阿辰,以后不能陪着你坐在那个孤单的位子上了。   终于体会到魂飞魄散的痛,可是,这与和白辰死别的痛,又算的上什么呢。   雪纷纷落下,化在我的脸上,和白辰的眼泪混在一起。在寒风中,我听到了那首两生族唯一遗留下来的歌谣。   “梨花白,花无香,梨花雨天绘卿颜。梨花白,花无香,梨花雨落悼卿逝。四月梨雪飞,一世情相许;五月白梨落,两生情不归。千里路,万年遥,魂兮归来速归来。”   梨落,梨花雨落。原来如此。   别了,我最爱的白辰,只可惜,我没有来生了。   漫野白梨瞬间枯萎,苍茫的白梨野上,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这座古老的战场上。我们一起看了一野白梨一场雪,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白辰白央的番外哦 ☆、白辰番外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从白辰的视角展开的故事   阿玦出生的那年,他正在昆仑虚学艺。听说他大舅母难产,生下一个孱弱的小妹妹。小妹妹的状况似乎不大好,娘亲请他大伯父和大伯母去看一眼。   他很疑惑,有折颜那个万能大夫在,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他跟着去了青丘。   小妹妹是只梨花白的小狐狸,病殃殃的,一点精神也没有。墨渊伯父、折颜小舅父和东华姐夫他们在狐狸洞里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神色凝重。他们和外公外婆严肃地谈着些什么。他于是悄悄溜进小妹妹的房间。   他抱起闭着眼睛的小妹妹。小妹妹缓缓睁了眼,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他突然觉得,小妹妹的狐形很好看,比娘亲和凤九姐姐都好看。他学着娘亲亲他那个冷脾气妹妹明熹的方法亲了一下小妹妹的脸颊。小妹妹“吱”地叫了一声,爪子一松,落下一件物什来。   那是一块沾了血污的白色玉玦,上面雕刻着一枝白梨花。   娘亲刚好进来,难得训斥他:“团子,真是胡闹!”   他有些委屈地把小妹妹放回去,把玉玦交给娘亲。娘亲拿着玉玦,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那些长辈们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后来,大舅舅为小妹妹取名白玦,然后和大舅母一起离开了青丘。娘亲要他立刻回九重天,他不肯,即使娘亲用伙食自理来威胁他都没用。但墨渊伯父把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小妹妹天生魂魄不全,必须要静养,他留在青丘不方便。他很委屈,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在给他们添乱。可是他还是听了话。   临走前,他又一次抱起了小妹妹,轻轻道:“阿玦,待你长大些,就来洗梧宫好吗?”   小妹妹竟有些反应,似乎是点了点头。   他很高兴。他觉得,这是阿玦答应了他。他觉得,他和阿玦特别有缘分。   五百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因为他在等待,才会觉得有些难熬。他抓住一切机会去青丘看阿玦。每次来,都会抱着小小的阿玦,教还不能开口说话的她念自己的名字——白辰。他的努力没白费。阿玦七岁时,第一个会叫的,不是阿爹阿娘,不是爷爷奶奶,而是“白辰”。   活了两千多年,他的长辈们一半叫他阿离,另一半叫他团子。白辰这个大名似乎只是个形式,他甚少听到。一听阿玦娇娇软软地喊出这两个字,他很是受用。   “阿玦,我是你的团子哥哥,我的大名叫白辰。”他抱着初化为人形的阿玦说。   阿玦睁着黑黑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甜甜的喊:“白辰。”   四舅见此情景,笑得直不起腰,直打趣他说:“小阿离,你是要拐带玦玦吗?我们是没意见,小心你大伯大伯母回来找你算账。”   他才不怕呢。阿玦之于他,独一无二。   阿玦渐渐长大,他也在渐渐长大。课业越来越忙,他能去青丘的日子越来越少。危机在悄悄降临。   他的大伯母少绾十分喜欢阿玦,常携着他只比阿玦大两百岁的堂弟曦远去青丘看望阿玦,然后在狐狸洞小住一阵子。曦远和阿玦年纪相仿,比他和阿玦更能玩的到一块儿去。他不过是六年没去青丘,再去时,他就听到阿玦“远哥哥”长“远哥哥”短地,和曦远相处得很愉快。他甚至还听到少绾伯母和他外公商量,以后把阿玦嫁到昆仑虚来给曦远做媳妇。他着急了,真的很着急。他不想阿玦被抢走,谁都不可以。   几万年后回想起来,执念在年少之时早已深深种下。他对阿玦的感情,就是慢慢从怜爱变为珍惜,再经过万余年的分别变为刻骨的爱恋。 ☆、白辰番外二   阿玦五百岁时,外公外婆借着游历的明目外出办事,本来打算把阿玦托给四舅和折颜照管,毕竟阿玦的身体很不好,有折颜在也稳妥些。可是他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能把阿玦留在身边了。他想尽一切办法,终于说服父君和娘亲把阿玦接上了九重天。   因为这件事,他那脾气虽冷性子却也还柔顺的妹妹明熹头一回和他吵架,说他不为阿玦着想,说他这样万一害了阿玦怎么办。他反诘明熹,说明熹不要咒阿玦。却不想,他真的差一点害了阿玦。   阿玦是个异常勤奋的小姑娘,学什么都很用心,也学的很好。因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阿玦没有去上天学,而是在洗梧宫里自学,再偶尔由他父君娘亲或是东华姐夫指点一二。即使如此,阿玦学业上的水准还是比他、明熹、白央还有曦远在那个年纪时高上许多。他们都讶异于阿玦的天赋,但他却无意听到东华姐夫对凤九姐姐说,阿玦,原该如此。   阿玦不能熬夜,这是折颜反复叮嘱过的。在她六百岁时,她迷上了读佛经,经常研习佛理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娘亲不许阿玦太用功以免伤了身体,把阿玦的书都收到长生殿,只许她白天看,以防她晚上熬夜偷偷看。   阿玦没书看,十分受不了,又不敢去找特别有原则的明熹,于是来找他,借他的书。   他没能坚守原则。   没过几日,阿玦就病倒了。阿玦魂魄不全,又自幼体弱,一场小小的风寒,竟发展成连药君都束手无策的大病。好在机缘巧合,太上老君得知此事,主动施以援手,救了阿玦一命。   他没想到他会害了阿玦。明熹发现了这件事,很生气的要揭发他,在阿玦的苦苦哀求之下才作罢。他心中有愧,从那以后待阿玦更加尽心,也更有原则。明熹大概是觉得他靠不住,经常和他争阿玦的照顾权。   阿玦好后没多久,和白央辩论佛法,约定输了的那个要为对方做一件事。一点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阿玦赢了。白央乖乖履行承诺去求他自己的父君教阿玦剑术。   他想不明白,父君剑术了得,为什么阿玦还要舍近求远去向姐夫学。或许是他和明熹的剑术都不如白央,所以阿玦认为姐夫更厉害一点?想到这里,他在剑术的练习上,又刻苦了许多。   他不知道,阿玦是认为他平时总是分心照顾她,担心耽误了他的学业,才狠下心来要离他远一点。   这样一来,阿玦待在洗梧宫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他无力改变什么,只能比以前更刻苦地去学一个天族太子该学的东西,想要借此不去想阿玦。   阿玦的剑术,又学得很好。   白央来洗梧宫吃点心的时候提起,阿玦虽没练过什么基本功,但再快再难的剑招基本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而且阿玦在,他父君对操练折磨他这件事就没以前专注,反而更用心地教阿玦。白央是既高兴又惆怅还有点疑惑,他父君就算是看在九九的面子上,也不至于这么用心,而且阿玦学的剑招和他学的完全不一样,似乎是那种特别适合姑娘家用的。后来白央还提起,若论快狠准,他们两个练了几千年的,恐怕也比不上阿玦。好在阿玦的体力是弱点,不然他们两个要真比不过阿玦,就把各自父君的面子丢光了。   阿玦在太晨宫不只学剑术,还学佛理和钓鱼。阿玦凭着她那做什么都能铁杵磨成针的劲头,硬是把太晨宫所有的佛经都看完,所有的鱼都钓完了。   除了佛理,阿玦对道法也极有兴趣。一闲下来,阿玦就会捧着本经书,以报恩的名义去兜率宫替太上老君看守炼丹的八卦炉。老君闲时与阿玦聊天,十分欣赏阿玦的一些见解,也常常为阿玦指点迷津。因此,阿玦待在兜率宫的时间就变长了。这也意味着,阿玦待在洗梧宫的时间就更少了。   尽管阿玦刻意低调,还是免不了成了四海八荒小神仙们学习的榜样。相比之下,他却并不是众仙普遍赞颂的对象。他有一个年少有成的父君和一个大器晚成却实力高深的娘亲,他少不了要被拿来做比较。虽然父君和娘亲不大计较他是年少有成还是大器晚成,但流言蜚语传到耳朵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他和阿玦应该是被相提并论的。   他不甘心,却没有办法。除了变得和阿玦一样用功,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阿玦勤于课业,常待在书房,他也勤于课业,和阿玦一起待在书房;阿玦苦练剑术,他就陪着阿玦一起苦练剑术。阿玦好研习佛法道法,他就陪着她一块儿研习佛法道法。父君和娘亲都说他比以前懂事了,他心里却明白,这都是因为阿玦。 作者有话要说:   ☆、白辰番外三   阿玦一千岁生辰临近,娘亲打算把阿玦的千岁宴办的热闹些。他不知为何竟有些吃醋。但他也很开心。娘亲这么疼阿玦,肯定不会舍得把阿玦送到别家去。   他问阿玦想要什么生辰贺礼,阿玦不要别的,只想见见她自己的爹娘。他猛然反应过来,纵然娘亲对她再好,阿玦还是会想她自己的亲爹亲娘。他艰难地转了话题,承诺送佛经给她。   其实他最怕抄佛经,但为了阿玦,他可以什么都不怕。   他去灵山听慈航真人授课,寻得几本阿玦未曾看过的孤本,用闲暇时间手抄下来。他抄得很认真,很认真,字不大不小,既不会让阿玦忙于翻页,又不会让她熬伤了眼睛。   他的进度比慈航真人预计得快了许多,可以提前回洗梧宫。他想了想,阿玦想见她爹娘,他应该去想想办法。   他问过娘亲阿玦的爹娘去了哪里,娘亲说他们在凡世为阿玦集魂。他很奇怪,洗梧宫里的结魄灯不就可以为仙者集魂,何必跑到凡世去一点一点收集。娘亲叹了口气,说阿玦的魂魄是遭噬魂咒吞噬,被红尘浊气吸收,结魄灯聚不起来。除非将阿玦的魂魄全部打散才可以用结魄灯凝结。可那样实在是太冒险,谁都不敢这么做。   娘亲告诉他,要找到阿玦的爹娘有点难,毕竟十亿凡世实在太大。不过若找折颜推演一番,说不定会快一点。   回九重天的路上,他拐弯去了十里桃林。折颜问明缘由,便替他推演,推罢,还赠他一个可避红尘浊气的红玉链子和一套小女孩穿的凡间样式红裙子,方便他带阿玦去凡世。   他回到九重天,翻墙进了洗梧宫,把阿玦带到了折颜推演出的那一处凡世。阿玦见到了她的爹娘,既难过又高兴。他看阿玦哭了,心里很心疼。但是阿玦一尝夙愿,他也很高兴。   娘亲派明熹来提他们回洗梧宫。明熹居然认为他欺负阿玦。真是的,他心疼阿玦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阿玦呢。   阿玦的千岁宴办的很热闹。崇恩圣帝送的一柄挽晖剑阿玦很是爱不释手。北海的公主赢若欲寻阿玦麻烦,要和阿玦比剑,被阿玦三招之内直指咽喉。众仙十分惊诧,他却觉得这很正常。他的阿玦自然是最好的。   可是分别,即将到来。   他原不知道,他去灵山的日子,他的父君和娘亲决定了两件大事。一是请求元始天尊收他为徒,元始天尊答应了;二是太上老君要收阿玦为徒,他父君娘亲答应了。   他不舍,却也无可奈何。他有些失落。他还不够好,不如阿玦小小年纪就如此出众。他必须要变得更强大,要和阿玦成为这四海八荒间最相配的一对。   阿玦酒醉,他将她扶回纯宜殿。他觉得他有很多话想对阿玦说,却又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比较好。他只能让阿玦等他。   他千岁宴的时候,三爷爷送了他一块上好的璇瑰玉,他一直珍藏着。阿玦出生后,他听说璇瑰玉是护魂圣物,便用那块玉雕一个玉镯。阿玦生来便有一块白梨玉玦,一直作为腰佩戴在身上。他不喜欢那块玉玦。玉玦与“与绝”谐音,阿玦的小名玦玦念起来像“决绝”。他从不叫阿玦“玦玦”。他害怕有一天他会永远失去阿玦,和阿玦“决绝”。玉镯多好,圆满无缺,他和阿玦,就该如此。   阿玦答应了等他。   他们分别的时候,他三千多岁近四千岁,阿玦则刚满千岁。再见之时已是三千多年后,此时他刚过七千岁不久,阿玦也四千多岁了。   那漫长而清寒的三千多年,他一直待在玉清境。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早日出师,就可以早日和阿玦长长久久地待在一起不分开。白央给他带来过阿玦的一些消息。他知道阿玦在上清境过得很平静,能做她喜欢做的事,那样就好。   大约元始天尊觉得他平日用功过了头,担心他走火入魔,就带他去参加太上老君的法会,好让他散散心。他向元始天尊告了假,去兜率宫找阿玦,却得知阿玦又去了西荒。他对西荒没什么好感。三百岁上被掳至大紫明宫的记忆始终是他的噩梦,而阿玦一去西荒,偏偏又一定回去找她那个小姨家的表哥未初皇子。   好在他总算等到了阿玦回来。阿玦的眼泪让他心疼却又欣喜。阿玦思念他,就像他思念阿玦一样。他觉得这三千年的相思煎熬,值了。   阿玦为他学了跳舞,他很惊喜。他觉得他学了多年的笛子总算没白学,刚好给阿玦伴奏。   阿玦眉间的那朵白梨花让他有些忧心。阿玦的事,似乎总和西荒、白梨脱不了干系。他隐约觉得,这一切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在上清境他必须自己做饭,磨练出了一手好厨艺。他做饭给阿玦吃,看到阿玦吃得很满意,他也很满意。其实阿玦不大会做饭也没什么关系,他可以一辈子做给阿玦吃。   第二日的法会出了意外。老君八卦炉中封着的鬼车跑出来一只。大伯父让他去试一试,他便去了。他虽然斗得有些辛苦,但到底还是斗得过。后来白央来帮忙,他们合力斩了鬼车双翅。突然一箭飞来,正中鬼车胸口。他看到了一袭白色道袍凌风出尘的阿玦。阿玦本就生的很美,而且是那种风姿绝世的艳丽之美,年纪小小就有一种极致妩媚之态。但阿玦大约不喜欢这种艳丽,总爱穿白衣,好掩去媚态。好在阿玦从小书读得多,腹有诗书气自华,打扮的清逸些却也很合宜。   不过看到阿玦用封天剑阵时,他还是被惊艳到了。   说实话,鬼车冲向阿玦的那一霎那,他的心近乎提到了嗓子眼。鬼车能摄魂,于阿玦而言是极危险的。不过他的阿玦不愧是他的阿玦,挽晖引来日光,鬼车灰飞烟灭于光芒之中。阿玦那时的样子很美很美,美到让他想把她藏起来不被别的男子看见。   事后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把阿玦紧紧拥入怀中。他觉得他还不够强大,还不能保护好阿玦。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阿玦为了成就他的名声,在论法时故意输给他。阿玦此举使太上老君十分不悦,罚阿玦去西荒学琵琶,不学到能召来百鸟起舞,使万花感音而开,就不许回回九重天,不许见他。他原已听阿玦说她要去西荒学琵琶,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求大伯父去说情,可大伯父却无功而返。他知道,若要父君以天君的面子去迫使老君收回成命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些阿玦和老君的师徒情分就没了,他不能这么做,阿玦会伤心的。   他问大伯父阿玦要学成大约要多少年。大伯父沉思片刻,说以阿玦的资质,至少要一万年,中间还牵扯着机缘。一万年,这是什么概念?对于大伯父大伯母东华姐夫这样活了三十多万年的上古神祗来说或许不长,可他和阿玦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多岁。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还不够强大,还不能把阿玦理所当然的留在身边。   他,又要让阿玦等他了。   一万年,一万年就一万年。现在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守。一万年,足够他成长到能护住心爱的女子。阿玦,一定要等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辰番外四   他此生最痛苦的事,是婚后十年,阿玦死在他面前。   他此生最幸福的事,是两万年后,阿玦死而复生。   或许他可以理解言思的疯狂了。挚爱为了救自己死在了自己的怀中,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七千岁时,九重天一别,他与阿玦定下万年之约。那一万年的相思煎熬,他只要想着阿玦在等他,便能咬咬牙挺过去。他知道阿玦在西荒有一个感情很好的表哥,他还知道阿玦欠那个表哥一条命。他害怕,他怎能不害怕,阿玦一直觉得心中有愧,他害怕阿玦为了报恩,把她自己赔了进去。   好在阿玦心中,只把那个表哥当成表哥。   他与父君约定,阿玦学成之时,便是他们订婚之时,他飞升上仙之时,便是他们成婚之时。凌霄殿中,阿玦倾倒众仙。鬼族太子的敬酒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他记得他有和明熹说过,要告诉阿玦,不过明熹应该没说吧。看阿玦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接的样子,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好在父君及时发话,宣布了订婚之事。但他没想到,订婚的事,阿玦并不开心。   后来,和阿玦一起看完梨落的一生,他才体会到阿玦内心的煎熬。言思和梨落的过往,被梨落转世的阿玦视为污点。但他真的不介意。反正这都是前世的事。阿玦一点前世的记忆都没有,那些前世,和阿玦其实没什么关系。   不过阿玦还是很决绝地要和前世做个了断。她烧了挽晖焦桐,砸了白梨玉玦。若不是他及时拦住,阿玦真的会把戴着凤戒的手指剁下来。   阿玦不要的,他就不提。阿玦和他约定了婚期之后,就回了青丘,他便学习当年父君的举动,赖在了青丘。   两万九千岁,他飞升上仙。阿玦抛下青丘的大小事务,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半年。伤好后,他向父君要了个下界巡查的任务,偕阿玦一起去了。   所谓下界巡查,其实和旅游差不多。那一千年,他带着阿玦到处游山玩水,顺便给阿玦打了个顺手的新兵器——望月戟。阿玦是在书上看到早已被毁的洪荒时期的神器凌日戟,很是喜欢。阿玦原本个子不高,但望月戟在她手中,却十分合宜。自从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阿玦就再未用过剑,如今这四海八荒用戟的神仙极少,根本无处寻师,阿玦拿着几本上古流传下来的谱子自己琢磨着,竟也摸出了门道。   反正阿玦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这是经过事实验证的真理。就算要很努力才能追的上阿玦的脚步,他也不会放弃。越是优秀,越是坚强的女子,越是需要被保护。因为她们站得太高,走得太快,鲜有男子能为她们遮风挡雨。阿玦有多渴望那种被呵护在手心里的感觉,别的神仙不明白,他明白。四海八荒皆知青丘白玦帝姬,风华绝代,少有大成,当世无双。可只有他知道,他的阿玦,敏感多疑,而且总把委屈留在心里。   那一千年很长,又很短。他三万岁时搬出庆云殿,住到了他自己的宫殿——景成宫。“景成”二字,来自于一个凡人的诗句“历尽天华成此景”。景成宫大气恢宏,宫内有一片梨林,亦植了许多梧桐。或许是相处了太多年,阿玦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   同年,阿玦继承了青丘帝位。青丘原有五荒五帝,自阿玦父亲那一辈就分好了,但阿玦继位后,又将分散的权利收于手中。好在白家都不是什么贪恋权势的,不然他真担心阿玦应付不过来。   两万七千岁,阿玦甚至都还没有成年,就已经独自坐到了那么高的位子上。他担心阿玦会太累,阿玦却笑着说,有你陪着我,我做什么都是不累的。   阿玦早慧,又勤恳用功,学识非同龄神仙可比。她本来很诚恳地想去青丘的学堂里听课,却发现那些夫子教不了她,她反而可以去教那些夫子。阿玦做事讲究效率,不愿为了面子浪费时间。于是后来,阿玦多半和他一起学习做一个天君该会的东西。这件事他们自家的都不介意,但很多天族旁支却联合起来反对,说什么这样会让外族篡权。外族。他身上流着一半九尾白狐的血,他甚至在黑龙原身之外,又修炼出了白狐原身。说阿玦是外族,那他自己这个太子不也成了外族?看来阿玦以前的担心是有必要的。东西乱吃不一定会有事,但话乱说一定要付出代价。他第一次运用了雷霆般的手段,把一切不利于阿玦的言论都压了下去,狠狠惩治了那些有不轨之心的远亲。父君得知此事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和平时一样的神色,说他长大了。   阿玦算到了她的上仙之劫就在她三万岁前不久。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阿玦飞升上仙,他们就可以成亲了。他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是一直盼着把阿玦娶回家的那一天。虽然他已经把阿玦吃干抹净了,但是真正娶回家的感觉,一定是不一样的。   盼望着盼望着,却遇到了妖族叛乱 作者有话要说:   ☆、白辰番外五   妖族发兵东北荒和北海,给神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阿玦亲自领兵,披甲上阵,白央也跟着去了。他也想去,可却没有立场。阿玦肯定了她不需要向天族求援,北海水君赢若也只是上达天听,却并未要求派兵。他只好依依不舍地送阿玦出征。   青丘和北海联手,重创妖族。然而归墟决战,妖王胤祉却把阿玦和赢若一起关进了虚空幻境。他害怕了。阿玦的天劫马上就要到来,万一那时阿玦被困在虚空幻境里没有任何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他把家里厉害的长辈们挨个求了个遍,但谁都破不了那个该死的虚空幻境。他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阿玦在出虚空幻境的那一刻,三道天雷自九天劈下。   当时他正在青丘帮着折颜配药,突然手一抖,药钵碎在了地上。半个时辰后,白央抱着浑身是血的阿玦出现了。   他忙着照顾阿玦,鬼族的锦砚郡主却来找白央。白央去了三日,回来时带来一株寰月凌雪花。他当然知道这种花不是“偶遇”就能遇得到的。但既然是给阿玦用的,他就假装被骗过去好了。可这株寰月凌雪花,却险些毁了他的婚礼。   婚礼前出了个小插曲。北海水君赢若不知为何替妖王求情。阿玦向来不愿管闲事,却还是上九重天向父君求情。他也曾心软,他是司法天神,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但一想到阿玦靠在他怀中,语调凄凉沧桑地问“为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那么难呢”,他的心又狠了起来。阿玦对梨落的感伤,是阿玦心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他早就从嘘君上神那里确定了未初就是言思的转世。未初和阿玦有前世未了的缘分,他和阿玦的一切却都要靠自己来争。阿玦心中的一切情感向来寡淡,而且又忧虑多思。他不允许这件事扰乱阿玦的心神。他只能抓紧阿玦,因为阿玦总是把她的心牢牢锁住,从不主动靠近。   不过不管怎么样,婚礼还是照计划进行了。   他履行诺言,亲自去青丘迎亲。阿玦一身火红的嫁衣,仙袂飘飘。他想,红盖头之下盛装的阿玦,会有多美呢?这几年阿玦已经完全长开,年幼之时就已显露的美貌如今更是耀眼。阿玦的素颜已是绝色,若是盛装,甚至都能压娘亲一头,居于四海八荒绝色谱首。阿玦这样的绝世红颜……真是的,大喜的日子,他胡思乱想什么呢。   阿玦肯这么早就嫁给他,肯定是爱他的。是的,他相信,阿玦也是爱他的。或许他现在爱阿玦比阿玦爱他更深一点,但假以时日,就如酿酒一般,阿玦那份淡淡的爱会变得很淳、很深。   然而在景成宫门口,锦砚郡主冲出来,拦住了喜轿。   他可以想象到阿玦听到锦砚的一声声质问,心会有多痛。那时他很紧张,他知道,如果阿玦真的走下了喜轿跟锦砚去了西荒,那么他和阿玦要做夫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但阿玦的一番话让他放心。先拜堂,再去西荒。阿玦心里,他还是最重要的。他可以理解阿玦对未初的感激,如果阿玦完全不在乎未初的死活,那阿玦的心得有多冷。如果阿玦的心真有那么冷,他也不会对阿玦如此深情。   他主动陪着阿玦去了西荒。这种情况,有丈夫陪同和没有丈夫陪同是完全不一样的。然而又有事阻拦了他们。北海水君赢若趁他和阿玦大婚之际闯锁妖塔,救出胤祉。他没想到赢若和胤祉已经情深到了这种地步。或许他们早有牵绊,只是没被九重天察觉。   阿玦再一次为他们求情。今天是他和阿玦大喜的日子,大概是不想在今日造什么杀孽吧,父君饶了赢若和胤祉一命,没有重判。   进大紫明宫之前,阿玦突然对他说:“我原以为,我这一生会平平淡淡地过去,没想到,才开了个头,就这么精彩。”   他想到这些年他追阿玦追得那么辛苦,脸色有点黑。但阿玦说以后要平平淡淡过,他心头的一丝阴霾又消失了。可是阿玦说她一生才开了个头,却是说错了。她的一生,何其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   ☆、白辰番外六   那一碗因为各种算计而流的心头血,是阿玦执意要和未初做个了断。断了就断了吧,只是和未初了断的同时,也终结了阿玦和锦砚的友情,还有阿玦对白央的信任。这样一来,阿玦原本就不多的密友,更是所剩无几。他知道阿玦会难过,但阿玦还有他。他永远都不会背叛阿玦。   但这一碗心头血,却留下了无穷后患。他们都不知道,九尾白狐的心头血,竟然能让拥有两生魄的凤凰重生。那一碗心头血,让未初元神内沉睡着的言思的灵识苏醒。   言思是个可怕的神仙,他唯一的弱点就是梨落。言思掩饰了涅槃天火的事,装未初装了整整十年。十年之后,突然逼宫夺位,打着夺妻的旗号,和天族开战。   会动脑子的都看的出,这场仗是鬼族吃亏。但言思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么。他问了墨渊上神,墨渊说,言思要借这场战争,灭亡鬼族,同时重挫天族,以达到同时向天族和鬼族复仇的目的。日月山之战,梨落之死的罪魁祸首固然是鬼族,但见死不救的天族也脱不开干系。言思也真是个偏执疯狂的神仙,为了复仇,不惜赔上两大族。   但这些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开战时阿玦已快临盆,他不能守在阿玦身边,心中十分内疚。他本来想着等以后好好补偿阿玦,可没想到,却再也没有机会。   阿玦生产时,他赶了回去。但阿玦一生完孩子,他又得马上奔赴战场。他和阿玦的长子,阿玦取了个小名,阿宁,有宁和安宁之意。安宁一生,是阿玦的心愿,可她这短短的一生,却没有机会实现。   他被困白梨野,孤立无援。细细想来,言思大概是要重演当年的日月山之战。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夜忘川之箭了吧。   他知道言思要他死,但他必须活下去,阿玦和他们的孩子都在等他。可是他没想到,他的活,是用阿玦的死来换的。   突然出现的阿玦,替他挡下了夜忘川之箭。   涅槃天火锻造,鬼族阴魂淬箭,言思是要和他同归于尽。可为什么死的会是阿玦,为什么?   那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痛啊。阿玦就那样,死在了他的怀中。他突然觉得他活的很没有意思。他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阿玦吗?可是阿玦死了,在他的怀中,魂飞魄散。   阿玦魂飞魄散之时,一股涅槃天火从她的魂魄中燃起,和战场那头的言思遥相呼应。涅槃天火烧在身上,很疼,可他不愿放开阿玦。后赶到的白央施法护住了他,狠狠给了他一拳,让他看天上。他仰望苍天,看见两只巨大的凤凰在空中飞向彼此。是的,那是言思和梨落。两生族有一种秘术,可以通过修行,脱离两生族成为其他神族。梨落为了言思,选择修成凤凰。   言思梨落累世情深,经历生死之劫,终于修成正果。可他和阿玦呢,他和阿玦该怎么办?阿玦的魂魄没了梨落的两魂四魄,只余下一魂两魄,如今,又都散了。   他没想到,阿玦竟然提前带来了结魄灯。这本是阿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替他准备的。但生死关头,阿玦还是让他活下去。他想起了小时候,娘亲曾告诉他,要集齐阿玦的魂魄,除非打散了用结魄灯重聚。他还有机会,唯一的机会,如果用结魄灯重聚阿玦的魂魄,阿玦就可以回来。如果结魄灯抵抗不了夜忘川之箭的碎魂之力……不,没有如果,不能有这个如果!   阿玦等了他这么多年,这一次,轮到他等阿玦了。而他这一等,就是两万年。    作者有话要说:   ☆、白辰番外终章   阿玦等了他这么多年,这一次,轮到他等阿玦了。而他这一等,就是两万年。   这场战争,以未初鬼君的死而终结。大概只有他和白央知道,言思和梨落重生了。鬼族在锦砚的率领下投降,并奉上玉魂。那枚玉魂,他用来保存阿玦的仙体。此外,天族还开出了一个条件,要锦砚以鬼族女君的身份嫁给少阳太子白央,且长居九重天,不得擅回西荒。这个条件很苛刻,但鬼族已经没有能力反击了。白央如愿以偿娶了锦砚,但他们之间,必然会永远存在隔阂。   阿玦的魂魄同时受过噬魂咒和夜忘川之箭的损伤,即使是结魄灯,也经历了一万多年才聚齐。而后,又是好几千年,阿玦才苏醒。   那时他们的儿子阿宁都两万岁,已经是一个少年了,可是阿玦还在沉睡。他给阿宁取了个大名,铭钰,铭,有铭记之意,钰,则意为珍宝。铭钰的性子很静,和阿玦很像。他总是不敢面对铭钰,因为铭钰的那双眼睛,和阿玦一模一样。   铭钰很懂事,也很上进。铭钰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从来不会让他担心。他心里是有愧疚的。阿玦死后,铭钰救交给了娘亲抚养,说到底,他没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但他不想管这么多了。铭钰是他和阿玦生命的延续,可铭钰越是像阿玦,他越是心痛。阿玦,你的魂魄已经集齐了,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景成宫的梨花又开了。他抱着阿玦,坐在梨花林中的石亭内。他抚着阿玦的脸,轻轻诉说:“阿玦,你知道吗,我能熬过那漫长而清寒的岁月,不过是因为有一个你在等我。现在,我已经等了你同样年岁,阿玦,你就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好不好。阿玦,已经两万年了,景成宫的梨花又开了。阿玦……”   “白辰。”   他以为他出现了幻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玦醒了,阿玦真的醒了。   阿玦靠在他怀中,朝着他笑:“白辰,能再见到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央番外一   他和她的相识十分平淡无奇。玦玦的千岁宴,锦砚是玦玦请来的宾客,亦是鬼族的来使。那时他年纪很小,也就是三千多岁。锦砚比他略年长一些,也就是五千来岁。锦砚和玦玦很谈得来,或许比起冷冰冰的明熹,玦玦更愿意和活泼开朗的锦砚相处。   锦砚是玦玦的两姨表哥的姑舅表姐,玦玦是他的堂姨。他和锦砚,是拐了弯的亲戚,而且理论上,锦砚还是他的长辈。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喜欢锦砚。   他和锦砚的交往真正多起来,是在玦玦在榣山的那一万年。他肩负着白辰的重托,隔三差五地往榣山跑,有时送点东西,有时去蹭饭。锦砚也时常出现在榣山,目的和他大抵相同。不过他和锦砚在一件事情上永远都无法达成共识,那就是玦玦的归属问题。他秉承着凡间的古语“肥水不流外人田”,坚定的支持白辰。但锦砚坚决支持她那个表弟未初,即使,她是未初内定的未婚妻。   这个问题一直让他有些苦恼。不过他肯定有解决的办法。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锦砚为未初做的事,不过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姐姐该做的。所以他只要抓住锦砚的心,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来个联姻,就解决问题了。不过,抓住锦砚的心,谈何容易。   他看得出,在锦砚明媚的笑容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近乎无情的心。锦砚的心里,除了鬼族,就只有鬼族。她对未初好,不过是为了让鬼族下一代的鬼君不会因为坎坷的少年时光而变得内心阴暗,以至于做出什么过于残忍而对鬼族不利的事。作为现任鬼君的亲外甥女,锦砚十分尽心地履行了一个郡主的职责。她仪态端庄地周旋于鬼族内部的各股势力之间,为未初的继位打好基础。   不过她对玦玦的好,倒也不全是从利益角度出发。她和玦玦,从某种角度上看来,其实很相似。一样披着天之骄女的华丽外衣,一样在无限的荣光背后默默努力,一样寡情,一样渴望被爱却又不肯主动付出。她们之间的友情,是一种惺惺相惜之情。玦玦有白辰去爱,那么锦砚,有他就好。   后来,看上去,他打动了锦砚。他日复一日地去郡主府报道,缠得锦砚甚至脱下了完美郡主的面具冲他发了一回飚。再后来,寰月凌雪花的事,锦砚肯托付给他。可是再后来,白辰和玦玦婚礼上那么一闹,再加上那碗心头血的事,他意识到,锦砚的心有所松动,但绝不会把他排在利益之前。   玦玦和锦砚不再是朋友。这件事伤害了玦玦,对锦砚来说,也是一个惩罚。玦玦和明熹早就不是朋友了,和曦远的关系一直淡淡的,现在连他也不在信任了,他很难过。玦玦那么好的女孩子,她的世界里不该只剩下一个白辰。   他以为他可以放弃锦砚,但他其实做不到。那般隐忍坚强,却总是挂着笑容的女子,让他心疼。两族联姻仍在议事历程上,如果锦砚的心里可以装下她自己,她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去爱他?   在爱情面前,他不必卑微。但锦砚心里根本就没有情,他只能从头开始。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虽然喜欢的女子要早点定下这句话不假,不过他又不是白辰,三万岁就急匆匆地成亲。   但那场要了玦玦命的战争,差点毁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央番外二   他搞不清楚那个温和的未初是如何囚父夺权,登位起兵的。一开始他认为,要么是未初平时隐藏的太好,要么是未初背后另有操控者,再离谱一点是未初受了玦玦嫁给白辰的刺激,性情大变。但他没想到,未初竟是言思的转世。   他不过是实在放心不下锦砚,偷偷溜去大紫明宫看她一眼,却发现锦砚被囚禁起来,每日要忍受各种酷刑。最残忍的是,言思在她的脸上留下来一道深深的伤口。   说来言思真是个心理变态,当年日月山之战害死他和梨落的鬼族,不是被父君东华借各种机会灭了,就是被梨落和言思昔日的同窗好友算计死了,转世后的言思找不到仇家去报复,就拿仇家的后代出气。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锦砚救出来。好在有曦远接应,不然他们连大紫明宫都出不了。但锦砚逃出生天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给她自己疗伤,而是去找墨渊上神。   锦砚不顾伤势,和墨渊上神密谈了一个时辰,期间,他和白辰明熹曦远都不被允许旁听。谈完之后,墨渊上神让他送锦砚去九重天疗伤,然后,把白辰的指挥权收到手中。   那时他还没想到未初就是言思,锦砚也不肯告诉他。   他把锦砚送到了太晨宫。九九大约也是没见过受这么重的伤的女孩子,委实吓了一跳。他原本计划了许久,却没想到九九和锦砚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不过锦砚长得一点都不丑,她长得很美,只是那道疤,药君说,怕是很难除去。   可是锦砚一点都不在乎。连九九都觉得不可思议,再豁达的女子,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就连玦玦,平日虽不爱打扮,但若手上有了一点小疤,都是一定要除去的。   锦砚不肯安安心心地养伤,一定要见玦玦。他无奈,只得去景成宫。他似乎是太心急了,都没顾忌着玦玦有身孕。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已将锦砚看得太重太重,重到超过青梅竹马的伙伴。   终于在锦砚告诉玦玦时,他知道了未初是言思转世。说来,真正有前世今生之缘的,应该是未初和玦玦。他是该庆幸还是叹息,白辰将玦玦抓得那样紧,才争取来了与玦玦之间的夫妻缘分。   那么他把锦砚抓得这么紧,他和锦砚之间,又会不会有夫妻之缘呢?   日月山之战,白梨野上,玦玦不顾一切地为白辰挡下夜忘川之箭。白辰就那样傻傻的抱着玦玦坐在雪地里,任涅槃天火焚魂。好在他脑子还清醒,施法护住白辰,免得白辰也一同魂飞魄散。他给了白辰一拳,指引他看从遥遥相对的涅槃天火之中飞起的一凤一凰,在空中相遇起舞,然后化为星光,再降临在东方日出之地,凤凰族的聚居之地。言思梨落,重生了吗?他们的怨恨或许终于消弥了,但是玦玦,魂飞魄散了。   白辰没有想过要报仇,他说玦玦不会愿意他这么做的。其实白辰心太软了,不是吗。若是他……若是他,他一定要鬼族灭族不可。其实他现在就很想鬼族被灭族,鬼族不存在了,锦砚就可以为她自己而活。但他绝不能这么做。鬼族的兴盛是锦砚的信仰,若信仰消失,锦砚还能活得下去吗?   他和白辰不再管周围的厮杀。一族之君阵前自焚而亡,鬼族必败。现在,结魄灯派上了用场。玦玦虽然魂飞魄散了,但终归,还是有希望归来的。白辰现在脑子里除了想这件事也不会去想其他的事了,就让白辰独自面对吧。   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他要娶锦砚。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娶她。   玦玦之死,天族和青丘都不会轻易放过鬼族。他要光明正大地娶锦砚,谈何容易。而锦砚对神族,也已然充满了怨恨。就算锦砚对他有情,那么一点微薄的情分,也该被这血海深仇消磨光了吧。   此次大战,言思是决意要把鬼族往灭族的路上拖,未有意外,鬼族如今的下场很惨。他算好了,离镜被言思散了修为,如今只能苟延残喘,鬼族的大将几乎都被言思算计死在了战场上。到了未初这一辈,皇室血脉已经渐渐凋零,而为数不多的皇室子女中,就属锦砚最有威望。而且锦砚有的,不只是贤德的美名,她手里,还有她父母留给她的鬼族最后还有战力的五万大军。   扶锦砚上位,再逼她以女君之位嫁进神族。能娶得起鬼族女君的天族少主,不过是他、白辰、曦远。白辰绝无可能,曦远是墨渊之子,父辈仇怨颇深,也无可能。这样,锦砚只能嫁给他。   锦砚要恨他,就恨他好了。   他早就输了,不是输在两族的仇怨,而是输在他先爱上了锦砚,而锦砚不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央番外三   一切都顺利地照他设想的进行,顺利得让他忧心。鬼族此次一败涂地,除了锦砚,也没有谁还有反抗的能力。他在赌,赌他这两万多年所做的一切,至少稍微打动了锦砚。   成婚前,锦砚派她的贴身侍女送来了一个小盒子,并传话,这是她自己准备的嫁妆。而盒中,正是眼下白辰最需要的,可以保存玦玦仙体的玉魂。   锦砚终归是把玦玦当成了她的朋友,这至少说明,锦砚不是绝对无情。   他们的婚姻并不被看好,甚至得不到多少祝福。大婚前一天晚上,曦远问他,他真的想好了吗。   他不言,只是淡淡的看着园中的红叶树。   新婚之夜,他没有多少欣喜,也不觉得失望。那如血般红的盖头之下,是锦砚破了相的脸。   相顾无言片刻,他端起交杯酒:“锦儿,愿我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锦砚面无表情地拿起酒杯:“嗯。”   那杯酒,真的很苦涩。   又是静默。   他不知道现在做什么比较合适,只能负手立在窗边。突然锦砚开了口:“阿央,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锦儿,我爱你。”   锦砚抬了头。他在锦砚的眼中,看到了泪水。   “不要,我不配。”   他怒由心生,伸手捏住锦砚的下巴:“这不是什么配不配的问题。锦砚,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吗?”   “白央,够了!鬼族毁在神族手里,你还要我怎么样!我真的很想死,和我死去的父母、幼年的同伴一起死。族覆家亡,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   锦砚的话震颤着他的心。 他知道,又是这样。他松了手,把锦砚拥入怀中:“锦儿,你有为你自己活过吗?”   “我从记事起,就被教导要为鬼族而活。阿央,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活……我不知道……”   “锦儿,以后我来教你。有我在,你可以为自己而活。”   ……   那夜锦砚哭了很久。天未明,枕畔馨香尤在,怀中的爱妻却不见踪影。她的喜服也不见了。桌上有一封血书。   阿央吾夫   妾虚度三万七千余载载,未尝为己而活,幸得逢君。妾已身心俱疲,悔改无望。妾心之所系,情之所钟皆为君,奈何造化作弄,妾原为无心无情之命。不愿负君,怎奈两族仇怨已深。闻诛仙台能诛神仙修为,鬼族亦然。愿君安好,长乐无忧。妾去也,君莫念。   锦儿绝笔   血还未干。他匆匆赶到诛仙台边,只看到那红衣灼灼的身影缓缓坠落。   “锦儿,不许跳!”   毫不犹豫,他亦飞身而下。好在他来得早,他接住了她。   锦砚被诛仙台下的戾气狠狠地伤了,沉睡过去,而这一沉睡,就是七年。他真的害怕了。锦砚素来隐忍坚强,他没有料到她竟然能这么决绝。是他不好,他不该逼她。他们若是就此陌路,她不会自责到寻死。现在的她,一旦修为散尽,再被戾气灼伤,必死无疑。   他该怎么办。   他第一次感到无力。他什么都能谋划好,却唯独决定不了锦砚的心。锦砚若是醒来,还要寻死,他是放手,还是不放?论情,他不愿放手,可他害怕锦砚依旧想不开。万一他有那么一分一毫的疏忽,锦砚又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改记忆吗?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是改一段记忆就能消除得了的。除非,锦砚能忘记所有的事。   他向折颜要了消除记忆的药,趁着锦砚昏迷给她灌了下去。   她醒来后,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忘了他,也忘记了她曾经珍惜的一切。   这样也好,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三生三世白梨落到此全部完结。敬请期待新文山海风颂。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点点点。非欢】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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